鳶傑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這個尷尬的年輕人穿著黑色的長風衣和緊致的高筒靴,這身裝束像極了傳說中那些手持各種古怪武器,以獵殺怪物為己任的獵人。事實上正是這個原因使他深深喜愛著此種服飾,加上一頭濃密的黑色,讓本來身體虛弱的人也能顯得神秘且充滿活力。獵人們不都是這樣嗎?行走在恐懼間,穿梭在鮮血中。如果放在別的地方,大家肯定會聚在一起,指著他小聲談道:“看呐,我真想知道他從哪兒來,要往哪兒去。”
但實在可惜。雖然放在這裏大家也會聚在一起,指著他小聲交談,但內容就不那麼友好了。
他當然不知道在宴會上穿這樣一身衣服是多麼粗魯怪異。在鳶傑看來,參加宴會等同於進入熱鬧的集市,沒有人會在意集市上另一個人的穿著打扮。但事實和他所想完全不同,他能感覺到大家驚異的目光和鄙夷的眼神,就像自己是個被關在籠子裏供大家觀賞的動物。
年輕的“獵人”努力調整心態,試圖告訴自己這沒什麼,每個人都有其獨特的風格,他不需要有任何顧慮。但這個生日宴的舉辦者不僅是整個北方王國最具權勢家族的獨女,同時又是舉國上下爭相膜拜的美人。想到這些,他的臉不禁紅了起來。
比起歡騰熱鬧的場合,鳶傑更喜歡安靜的環境,他非常討厭像進入一片森林一樣被人群包圍,因此平日裏更喜歡在家裏讀一些頗具歲月痕跡的典籍。若不是身為家主的鴦雪整日事務繁多,自己又想為姐姐分擔一些事情,隻好滿不情願地答應了這件事情。
繁雜的人群讓鳶傑感到頭暈,他走到相對空曠的庭院邊上,沒有人會注意這樣一個角落,他長舒一口氣,打算在這裏待到宴會結束。
天色已晚,月光順著無形的軌跡揮灑而下,庭院中的燈火歡快地跳躍著,慶祝這一美好的時刻。鳶傑被美妙的月色吸引,回頭去看那空中的夜空明珠。但他剛一轉身,恰好與迎他而來的人撞到了一起。更不巧的是,那位可愛的小姐手中端著酒杯,杯裏的酒撒在了她湖藍色的長裙上。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看到你,我不是故意的。”鳶傑慌忙鞠躬致歉。便隨著口中的低語,他習慣性地抬起左手,比劃出一個奇怪的手勢。但那位可愛的小姐沒有讓鳶傑完成這一係列動作,她走上來前,把手輕放在鳶傑唇上,示意他停下來。
“噓,在大庭廣眾之下念咒是很粗鄙的行為哦。”可愛的小姐向侍者要來一塊手帕,擦拭裙子時笑著說道。“隻是一點小麻煩罷了,不用一直道歉的。”
“真的對不起,這都是我的錯。”雖然可愛的小姐已經表示不用在意,但鳶傑還是一直低頭道歉。他沒想到自己第一次替姐姐辦事就惹出這麼多麻煩,實在覺得丟臉。但還好沒有人知道他來自哪裏,不至於給家族蒙羞。
“好啦,好啦。這真的隻是小事,不用這樣嘛。”年輕的小姐輕輕拍著鳶傑的肩膀說道。“不如這樣吧,為我喝一杯,這事就算過去啦,好不好呀?”
鳶傑很慶幸對方提出了解決問題的辦法,但這對他來說似乎是個更大的挑戰。他隻好實話實說:“可是……我不會喝酒,從來沒喝過。”
“天呐,你都多大了呀?從來沒喝過酒?不過也難怪,你姐姐那麼寵你,天天把你關在家裏,”可愛的小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哎?奇怪了,你怎麼會知道我家裏還有個姐姐?”
“嘻嘻,你猜呢?”可愛的小姐得意地說道。“我不僅知道你有個姐姐,還知道你的名字叫鳶傑,對不對呀?”
鳶傑驚訝地長大了嘴巴。這位可愛的小姐所言無一不中,簡直像是做夢一樣。“對對,你說的都對,可你是怎麼知道的?是法術?據我所知,沒有類似這種可以知道別人名字的法術啊?”
“你呀,真是個書呆子,就不能少往法術上麵想嗎?”可愛的小姐被鳶傑的話給逗樂了,她指向鳶傑的胸口說道。“看看,這是什麼?除了你們姐弟倆,誰敢在衣服上繡上這隻黑色的烏鴉?”
鳶傑看向自己胸口處那隻振翅飛翔的烏鴉,他一直以為這隻是一個比較好看的圖案,卻沒想到這是家族的象征。難怪每次他所穿的衣服都會繡上這個圖案。“好吧,原來還有這層意思。”
“好啦,我的大少爺,既然姐姐派你為代表來參加這場盛大的宴會,喝點小酒自然是少不了的。何況,還是賠禮的酒呢?”可愛的小姐又一次把酒杯遞到鳶傑麵前,眼神裏滿是嬌媚。
“好吧,我盡量。”鳶傑心裏有一百個願意,但自己犯錯在先,對方又認出自己的身份,為了不給家族丟臉,隻好硬著頭皮接過酒杯。
“為我們的相遇。”可愛的小姐舉起酒杯說道。
“為了姐姐。”鳶傑跟著做了一遍,輕輕地將杯裏的飲上一口,一股熱辣的刺痛感順著喉嚨流進胃裏,令他劇烈地咳嗽起來,還未下肚的酒全都咳在衣服上。
“這東西真是惡心,和我小時候在垃圾堆裏喝過的那些變質果汁有一拚。”鳶傑邊咳邊報怨道。小時候他就見過許多在外遊蕩的酒鬼,他們的行為既恐怖又可笑。他一直不能理解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去喝酒,如今,他對酒的厭惡感又增加了幾分。
“哎呀,你呀,真是個小孩子。”可愛的小姐忍住笑,又從侍者那邊要來一條手帕,為鳶傑擦拭。“第一次可能會有點不適應吧,以後慢慢會好的。”
“我以後不會再碰這種東西了。”鳶傑說道。盡管喝掉的酒不算多,但他還是感覺頭暈暈的,好像有一隻錘頭在腦內不斷敲打。他感到自己的臉上發燙,周圍的環境也變得有些虛幻。
可愛的小姐見狀連忙扶住鳶傑,笑著說:“哎喲,我的大少爺,你這就醉啦?我看你喝的還沒吐的多呢。算了算了,我扶你進裏麵休息一下吧。”
盡管覺得很不好意思,但站在人堆裏晃晃悠悠也不是個事兒。可愛的小姐攙扶著他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他能感受到周圍不斷投來的目光和議論,他下意識往那位小姐的身上靠近了一些,試圖遮擋住他胸口的家族標記。這樣的行為實在有些親密,但他的大腦運轉速度已經全麵放慢,沒有任何空間去思考這些,幸好那位小姐也沒有介意他的舉動,而是很配合地為他遮掩。
“抱歉抱歉,這位先生喝多了,有點不舒服,我們想要進去休息一下。”可愛的小姐對駐守在大殿外的侍衛說。
“是的,小姐。從這裏往上,穿過月光大廳,星河大廳可以供你們休息。但還請注意,月光大廳裏的先生特意提到自己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擾。”侍衛點了點頭,為她指明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