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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初六。
我這一生,曾兩度踏入佛門古寺。
即便穿行在雲來寺中,我隻覺那木魚聲震得我頭疼難耐,可我依舊懷著虔誠的敬意,學著小妤的動作,誠心叩拜。
可立在我眼前的三支高香,卻很快熄滅。
寺中的高僧告知我,稱我與佛門無緣,應當盡早離去。
我氣不過,亦心生不甘,便隨著小妤繼續叩拜。
可這樣的做法,卻是徒勞的,我眼前的高香,依舊滅了。
時至如今,我依舊不曉得這究竟是為何,興許是諸位神佛不太喜歡我,故而不願庇佑我。
可與我一同叩拜的小妤,在她往後的歲月裏,竟有那麼長的一段光陰,是伴著古刹青燈度過的……
實則,這些年來,我始終很心疼小妤。
她是個可憐人,自幼喪母,被父親剜下心頭血肉,後又被家人拋棄……
而跟隨在司空堇宥身邊時,她又曾幾度遭受折磨,性命不保……
她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若是上蒼肯眷顧垂憐我,準我守在她身邊,哪怕這一生都要看著她與旁人相愛,我也甘之如飴。
自雲來寺一事後,司空堇宥帶著我們去往京鄉城邊關一座山穀。
彼時我並不知曉他究竟有何目的,直至後來,在那山穀上,我見證了一場頗有蓄謀的廝殺,將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甄劍置於死地。
坐在山穀上,小妤曾與我說起過她的過往。
她說她曾愛過一個人,可那人最終卻背叛了她。
我問她,所愛之人可是司空堇宥,她斷然否認。
如今想來,我當真是愚鈍至極,竟不懂得她慌忙掩飾下的真心。
而後,小妤問過我,是否懂得何謂情愛。
我思及從前在戲樓裏看過的一場戲,便告訴她:情愛便是一個女子為了自己心愛的男子,可以付出一切,哪怕是性命。
我甚至清楚地記得,當時我口口聲聲對她說,這世間情愛最令人斷腸,但願我這一生永不嚐此苦果。
可終究命運弄人,後來我不僅嚐了情愛的滋味,也因此知曉,從前所看過的戲,它並不完整。
因為在這世間,不單是女子為了情愛能夠付出性命。男子,亦如是。
自京鄉城回歸後,沒過多久的時日,我便離開了。
小妤始終介意心口與後脊的大坑,她盼著有那麼一日,那疤痕能夠淡去。
我救了她的性命,本不該再理會她這頗有些貪婪的心願。
可不知為何,鬼使神差地,我竟向她承諾定能令她的傷口重新生長出血肉。
而這,是需要奇珍異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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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初七。
回憶是一件漫長的事,我寫得很慢,亦有些混亂。
我想我需要停下來,細細整理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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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初八。
接連肆虐了十日的風雪終是於今日午時停歇。
墨魂穀中各處皆充斥著喜悅,比前些時日熱鬧多了。
久違的陽光透過雲層照射而下,照得滿地白雪散著晶瑩的光芒。
我望向窗外,瞧見有幾名孩童經過。
他們將積雪揉成一團,而後向同伴砸去,最終於對方的衣襟上留下一處雪白的印記。
他們玩得很開心,不時有笑聲傳進我耳中。
我突然便想到,幾年之後,小妤與司空堇宥也有了孩子,定比窗外的這些孩童還要機靈活潑……
如此想著,不知怎的,視線竟變得模糊。
窗外的孩童跑遠了,我伸手撫上心口,隻覺那裏正一陣陣地疼著。
半個時辰後,我還是翻開這本《憶妤記》,再度提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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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小妤告別後,我便回了長生穀。
我雖自幼便在長生穀長大,甚至我的宿命便是成為五宮之首,守在那冰冷的宮殿內。
可我依舊無法為所欲為,我要帶走十七味靈藥,便得付出代價。
可我如何也想不到,穀主竟那般心狠。
他要我以餘下的九年自由時光做交換,方能帶走靈藥。
且,為了防止我忘記自己的身份與使命,他要我披上了那唯有“宮”門宮主方能擁有的金袍。
在長生穀中,人人都渴望能夠進入長生宮,成為五宮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