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榮陽城時,大地回春,氣候溫和,處處皆透著勃勃生機。
他們離開了兩月之久,司空堇宥也沉睡了兩月之久,好在朝中有墨影、季尋等人頂著,並未出什麼亂子。
許是為了令辛子闌的亡魂安息,方茹一路將黎夕妤與辛子闌送至皇宮,親眼瞧著二人步入宮殿。
黎夕妤的懷中揣著那精致的匣子,她消瘦了許多,眼窩深深地凹陷著,麵上無甚血色。
她一步步向內殿走去,先是瞧見了天宇的身影。
“夕姑娘,厲公子,你們終於回來了!”聽見腳步聲時,天宇立即轉身,隨後欣喜地開口。
黎夕妤卻隻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繼續向前走,不曾回應。
天宇目光一滯,眸子微微一轉,隱約察覺到了什麼。
“一路奔波勞頓,阿夕很累了。”厲莘然適時開口,而後問道,“司空堇宥可還好?”
天宇側身站在一旁,重重點頭,“依照辛大夫的囑咐,我與阿莫每日裏都會按時按量地喂少爺服下湯藥,故此並不曾出現任何差池!”
這本是個好消息,可天宇話音落下後,那一路前行的黎夕妤卻陡地一顫,一時未能站穩,險些跌倒在地。
厲莘然一把將她扶住,輕聲道,“小心些,莫慌。”
“多謝。”黎夕妤低聲道謝,隨後避開他的攙扶,繼續向前走。
她距離那張床榻越來越近,一顆心揪得生疼,眼眸變得酸澀無比。
她瞧見了那沉睡中的身影,走近後,看見了那張再熟悉不過的容顏。
他的麵色不再似先前那般烏青,卻慘白至極,白得令她心驚。
她的身子又是一顫,掩在袖中的雙拳輕輕握起,隨後深吸了一口氣,吩咐道,“去準備藥爐,我要在殿中為少爺煎藥。”
她的嗓音嘶啞至極,傳進天宇耳中時,令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是!”他不敢猶豫,連忙應下,而後轉身便走。
厲莘然凝望著黎夕妤的背影,蹙了蹙眉,輕聲道,“阿夕,煎藥這種事,還是交給禦醫來做吧。”
“不必了。”黎夕妤卻斷然回絕,“暫且不論這長生草乃是神藥,我不放心交給旁人。單是煎藥這事,子闌曾經做過千百次,我也想嚐試著看看,去體味他的感受……”
厲莘然的目光暗了幾分,眸中透著些許悲涼,“我就在殿外守著,你若有何事,直接喚我便是。”
說罷,他兀自轉身,向殿外走去。
推開殿門的那一刻,他瞧見一道火紅色的身影正立在一根石柱旁,是方茹。
他的眸中閃過幾分驚異,快步走去,“方茹姑娘,我本該親自送你離開,可我不放心阿夕,不如派人送你一程,如何?”
方茹卻搖了搖頭,“不必了,我之所以還未離開,便是為了等你。”
“方茹姑娘還有何事?”厲莘然挑眉,連忙問。
但見方茹四下裏張望了一眼,見一切無恙後,便自袖中掏出了一樣物事,置於厲莘然麵前。
那是一隻海螺,顏色頗為豔麗。
厲莘然伸手接過海螺,不解地望著方茹,“方茹姑娘,這是?”
“厲公子是聰明人,想必你應當知曉該如何做。”方茹的目光中透著幾分悲痛,道,“三月後,將它交給黎夕妤。”
厲莘然的手臂輕輕一顫,眸色愈發深邃,卻是在頃刻間明白了一切。
他將海螺收起,深吸了一口氣,向著方茹拱手揖了一禮,沉聲道,“在下定不負所托。”
方茹終於露出了釋然的神情,她回以一禮,“厲公子,告辭了!”
“這一路多謝姑娘的護送,還請姑娘多加保重!”
方茹驀然轉身,火紅色的身影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這重重宮牆間。
厲莘然則伸手探進袖中,觸碰到那隻海螺,並未將其取出,隻是緩緩勾唇,露出了一抹悲涼又自嘲的笑。
關於長生草的用法與用量,方茹曾仔細地向黎夕妤講述過。
她坐在殿內床榻邊,身前是一鼎火爐,火爐上架著個藥爐。
她手握一把蒲扇,輕輕扇動著。
隨著時間的推移,濃鬱的藥香撲進鼻中,黎夕妤的腦中,卻赫然閃過兩道身影。
一個是辛子闌,另一個則是文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