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孤帶頭厲行節儉?”顧緋桐轉了轉拇指上的璃色和田玉扳指,三指累絲點南珠嵌血石足金護甲從書案上輕劃而過。
鍾意遲似是故意嗤笑出聲,與身側的李康成眼神交彙,這次竟沒什麼鋒芒火花,而是出奇一致的嘲弄之色。
焦文忠自知此事牽扯眾多,聲音卻仍是洪亮:“顏西雖是白朝小國,可國內奢靡之風卻比東帝、北帝更盛。雖說我國商貿之業繁茂,可如此鋪張,仍對國家根基有傷,對民心聚攏有損。關於節儉之事,還望陛下三思。”
此言一出,四下寂靜了一瞬,但隨即而來的是更加洶湧的臣子群議。
顧緋桐將手肘靠在鳳儀扶手之上,這是她第一次覺得這純金嵌寶打造的東西有些冰人。她望著大殿中央的焦文忠,他的身姿和神色皆是謙卑,可就是有種令人折不斷的韌竹之勁。
“墨臨淵之才,你以為如何?”帝王術中有一些極其細微的部分,例如君王的音色語調,在誇讚時應當如何,壓製群臣時又當如何。顧緋桐現在運用的是後者的音色,使原本嬌俏的少女聲壓得沉穩迫人。
“墨大人王佐之才遠近聞名。微臣雖未親見其人,卻讀過一些他早年編纂的書籍。微臣原以為那些書皆出自大家手筆,後來才知是墨大人十六歲時所作,實在羞愧不已。”
墨臨淵還編過書?顧緋桐愣了一下。原以為墨臨淵說他在山裏閑是托辭,沒想到真這麼閑?
“你與墨卿之才相比,何如?”
“萬不能及。”
“倘若你意見與他相左呢?”
焦文忠頓了頓,回答:“就算有王佐之言在先,然微臣也不敢全信,非得自己細細看過才知。”
“好啊。”顧緋桐將手中奏折攤開,抬起手展示給焦文忠看,“恰巧墨卿這兩日從東帝寫信過來,與孤探討了相同的問題。他所說的,似乎與你所見迥乎不同。”
“竟然……”焦文忠皺了皺眉。
顧緋桐看他一臉難以置信,索性將其中內容講給他聽:“依墨卿所言,顏西國內不僅不該倡行節儉,皇家更該充當新白朝各國禮儀表率——你可知顏西寶石業繁盛之因在於何處?”
“寶石品質上乘,工匠經驗老到。”焦文忠給出了顧緋桐意料之中的回答。
“這隻是其中一部分罷了。顏西有虞山,自然是上天眷顧。可上至宮廷禦匠,下到民間能手,哪一個不是仰仗後天勤奮,每日精進出來的。”
“還請陛下明示。”
“顏西寶石之所以能被各國貴族奉為座上賓,還得追溯到開國皇帝時期。顏西太祖早在舊白朝就以四處遊曆、收藏珍奇古玩的貴公子姿態名揚天下,就連當時的穆家皇室都效仿太祖宅屋園林的裝飾,更別說是天下人了。”
“就算是到了新白朝時期,格局不穩的情況之下,各國貴族仍追求錦衣華服、名貴珠寶。而顏西皇室向來執其牛耳,他們要想彰華顯貴,必得效仿顏西,所以顏西的寶石產業才能欣欣向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