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顧緋桐離了珠光寶氣,但身上的高貴氣質卻難被樸素掩蓋。嫩白纖長的天鵝頸,圓潤柔軟的青蔥十指,以及身上淡淡的西域秘香,無一不在出賣她顯赫的身世。但這些細枝末節,尋常百姓根本察覺不到,隻會覺得是官宦家的嫡出小姐。
此時已至初夏,天光得早。顧緋桐為了今夜得空,寅時就起來批折子,下了一番苦工後,總算提前將這兩日的政務處理完了。
午後申時,顧緋桐便帶著洛茯寧和幾個秘士精英出了宮。出門前,她還不忘交代聽露傳令,稱她喝藥之後早早歇下了。若有要事,向聽露報備即刻。
顧緋桐乘著外表內斂的紅木馬車,走在官道上沒引起什麼人矚目。其實車內焚的西域香料得是街邊商販幾年的利潤,那些錦緞軟褥也是尋常百姓一輩子接觸不到的禦前貢品。
“停車停車!”顧緋桐撩開窗簾,恰巧望見外頭有販賣喜蛛的小攤,欣喜地下車挑選。
賣喜蛛的是一位麵目慈善的老婦人,這一路看下來,就數她擺的攤最小,但裝著喜蛛的小盒也是最精巧的。
“姑娘想買蛛盒乞巧?我家的喜蛛可是最靈驗的,保管明日結的網又細又密。”老婦人笑著招呼顧緋桐。
喜蛛應巧是白朝七巧節的傳統習俗。七月初七那天,女子將蜘蛛放入盒中。第二日拂曉時打開盒子,若蜘蛛結的蛛網緊密,則福澤深厚;若蛛網稀疏,則福薄緣淺。
顧緋桐從桌上拿起一個淺棕色的小木盒,輕輕打開,裏頭裝著一隻通體黝黑、四肢深灰的蜘蛛。緋桐平素最怕這些蛇蟲鼠蟻,尤其怕蠍子蜘蛛一類的。此刻雖知道這蜘蛛是吉祥之物,但還是嚇得右手發抖。
老婦人瞧出了顧緋桐的心思,出聲安撫:“姑娘莫怕,我家的喜蛛都是沒毒的。”
顧緋桐趕緊關上盒子,說:“勞煩給我包兩隻吧。”
“好嘞。”
顧緋桐小心翼翼地將裝有兩隻蛛盒的布包捧在手裏,生怕裏麵的蜘蛛偷跑出來,徐徐走向馬車。
此時,一片潔白清逸的衣袂從顧緋桐眼前拂過。可她太專注於手裏的東西,根本沒有留意到,隻是下意識地退讓了一步。
彈指間,在顧緋桐察覺之前,她突然就出手拽住了眼前人素白的玉錦衣裳。甚至連腳步都跟不上她上半身的動作,空絆了一跤,險些摔了出去。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顧緋桐趕緊鬆開那人,可方才指尖所觸及的地方已是狼藉一片,褶皺不堪。這種錦緞的衣服最禁不起蹂躪,當然,也沒人會閑著沒事苛待這種金貴的布料。
“無妨。”冰冷的男聲從上方響起。
顧緋桐尋音望去,隻見來人是位十六七歲模樣的少年,顏若玉雕,眉似墨研,唇生胭色,冰顏玉姿。就如同謫仙分花拂柳而來,駐留人間靈溪。
他桃花自勾的眼眸之中,如有靜泉潺湲,瑤池玉菡,又兼年少的無邪天真,晶亮惑人。許是天界太過嚴寒,這才讓他美景如斯的眼瞳之中結著一層駭人的霜寒,如拒人千裏。
“檀銀……”
蛛盒從顧緋桐手中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