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檀銀淡淡地回答,濃烈的酒氣與檀銀身上自帶的香氣混雜在一起,有種奇妙的誘惑之感。
現下雖然算是春季,卻有些悶熱。檀銀未著氅衣,顧緋桐感覺到自己的手心傳來他身上溫熱的體溫。緋桐咽了口口水,正打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繼續裝聾作啞地演下去,卻聽檀銀道:“我去換件衣裳。”
“不行,你現在還不能走。”顧緋桐下意識拽住他衣襟一角,道,“我和段熙嬈還沒比完呢。”
檀銀忽而側首,與顧緋桐四目相對,黑曜石般的雙眸輕垂,櫻色的唇全無上揚的痕跡。其實他的唇並不薄,隻是不帶弧度,眼波又如凝霜雪,才叫人覺得冷酷薄情。
“怎麼了?”顧緋桐將拈著帕子的手微微縮回,道。
沒有任何預兆地,檀銀衝她笑了。這次的笑顏與之前她從前看到的都不一樣,以前檀銀隻會笑意微顯,好像生怕別人看到就會欠他幾萬兩銀子似的,可這次他卻是笑容燦然,顧盼生輝,眼角眉梢都是熠熠金光。這已經不單是冰雪消融這麼簡單,緋桐懷疑自己看到了無冬之地、世外桃源的花神現世,不斷地把春日中開得最盛的鮮花往她身上散。如果檀銀是什麼絕世美女,那她便有很多辭藻可用來堆砌這副美好光景了,什麼傾國傾城,閉月羞花全安心地往上招呼就完事了,她回去就要跟項懷靈說,檀銀已經成功擊敗現居宮內美貌首位的墨臨淵,成為榜首。
可那春光猶如曇花一現,隻維持片刻,大抵是保證段熙嬈也瞧見了,檀銀便重新恢複到生人勿近地冷酷模樣,說:“我走了。”就徑直離開,留下被迷得七葷八素的顧緋桐呆滯地坐在原地。
勝利未免來的太過突然,顧緋桐看向舞畢的段熙嬈,緋桐本意是想讓熙嬈也感受到她此刻心中的重重疑雲,可在段熙嬈看來,這就是赤裸裸地炫示。
“哼,本宮不過想看看他是否自願跟我走,你可別會錯意了,本宮隻答應不逼你交人,可沒說會放手。”段熙嬈最後也不知顧緋桐使了什麼手段,不過也見識到了檀銀的天人之姿,更加不情願,“話又說回來,他好像也不是很聽你的話嘛。”
“什麼聽話不聽話的,”顧緋桐看著案前不甘心的段熙嬈,違心道,“他也不是孤養的寵物,不是我讓他做什麼他就會做的。”
“怎麼,你是想說是本宮風姿平庸,魅力不夠?”段熙嬈睥睨過顧緋桐胸前,嗤笑道,“誰知道你給了他什麼好處,還是灌了他什麼迷魂湯,竟會瞧上你這個黃毛丫頭。”
“話雖如此,你還不是很想要孤的迷魂藥方?”顧緋桐油嘴滑舌,對付段熙嬈這種人,最忌諱的就是硬碰硬,畢竟話頭再硬總挨不過人家的刀。
“你願意交給本宮,那自然最好。”段熙嬈輕笑一聲,雖然顧緋桐贏了她,心裏卻沒生什麼悶氣,反而有種棋逢對手的歡愉,轉身回到席間。
兩人一番劍拔弩張後,夜宴進入了後半段,總算回到了歌舞升平之中。段九燐允諾第二日與顧緋桐商討結盟細節,今晚就先共襄盛會。
總算可以安安靜靜地坐下來了,顧緋桐回到坐席,吃了晚宴的第一口菜。其實佳肴已冷,不過她現在也顧不得這麼多,餓得眼冒綠光,還得規規矩矩地細嚼慢咽,心裏急得冒煙。
“檀銀什麼都沒吃啊。”顧緋桐轉頭看著空空蕩蕩的側席,碗筷光潔如新,心中有些失落。
此時,檀銀正走在大殿與客殿之間的回廊上,兩側皆是朱紅雕獸紋欄杆。一提燈宮女從他身邊走過,在寬闊的走道中竟離奇地撞上了他。
“失禮了。”宮女聲音發冷,聽不出歉意。
一張袖珍的字條被塞入檀銀手中,他將其展開,上頭隻寫了兩個字。
“歸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