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不知從何時變得凝重,壓得顧緋桐有些喘不過氣。仿佛這樣的場景她在哪見過,幼年時犯錯,她最怕的就是鍾離對她不聞不問,叫她提心吊膽大半個月。此時她竟然感覺自己在檀銀麵前像個做錯事的孩童,心中七上八下,不敢出聲。
幸而敲門聲及時響起,把顧緋桐從壓抑中解救了出來。
“進來吧。”顧緋桐像拽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佯裝屈尊將門打開,實際就想從檀銀身側挪開。她也不知為何自己時常會被檀銀鎮住,不是說曆代皇帝都有祥瑞之獸庇佑,能統率黎民百姓。那剛剛她身上的神鳳上哪去了?被檀銀嚇走了?
“參見陛下,衛子殿下,”聽露先顧緋桐一步推開書房門,“陛下,一切都打點好了。槐月殿那頭,太後娘娘已經應允了代理國事三日。您應該早些啟程,免得耽誤了時辰。”
“好!”顧緋桐得了個溜走的由頭,突然來了精氣神,“那孤收拾收拾,換身輕便些的衣裝就動身。”
“陛下應留人在身側侍候才是,”檀銀倒也坦蕩地走到顧緋桐身後,話上窮追不舍,“多備我一輛馬車,應也不是難事。”
“那怎麼行呢!眼下要啟程了,聽露又要去替你四處張羅,多費時間。與東帝之事事關重大,片刻不可耽擱,就不必勞煩聽露了。”
顧緋桐信心滿滿,準備攜聽露一塊出門,卻被聽露一句話給挽住,“陛下,奴方才已替衛子殿下安排好馬車事宜了。您與殿下在書房議事,奴原以為您已經同意讓殿下與您同行,便擅作主張……”
“聽露,你……”顧緋桐氣得差點跳腳,若不是自小聽露就在她身邊伺候,她還以為聽露是檀銀派來的細作呢?
“如此甚好。”檀銀輕笑謝過,顧緋桐見他嘴角噙笑,仿若春日裏冰河融化時落下的第一瓣桃花,不自覺有些出了神。檀銀很少笑起來,顧緋桐不知為何,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年,究竟背負著什麼,連悲歡也奪去了。
“殿下每日半夜離去,後半夜陛下都睡得有些不安穩。原本奴還在憂心陛下到東帝去,水土不調,身子又遭什麼罪,您若跟去,奴便安心許多了。”談笑間,聽露已經把顧緋桐的老底抖了個幹淨。顧緋桐承認自己確實很想在檀銀的氣息中睡去,不知為何,那種感覺讓她格外踏實。也許真的是有哪位藥使她安神了,不過她並不想讓檀銀知道這件事情啊!
檀銀還去接聽露那不著四六的話茬,甚至還斜睨了顧緋桐眼下的淤青一眼,緩緩開口:“知道了。”
……你到底知道個什麼呀你。
“聽露,替孤梳妝更衣。”顧緋桐實在不想在檀銀跟前待下去了,她現在寧願被鍾離教訓三個月,也不想在檀銀眼皮子底下多待一分一秒。
“是。”一向熟諳禮法的聽露此時全無自覺失言之態,反倒覺得自己幫了什麼大忙,喜滋滋地先行望茂星閣寢殿趕去。
“哎,真是沒辦法。”顧緋桐原本欲走,又轉身道,“既然要去,你還是多做些準備為好,免得哪裏傷著,知道嗎?”
“好。”檀銀答時眼神異常溫順,像圈養的紅眼白兔。顧緋桐突然想起那日炎熱的午後,檀銀說起葬於火中的雙親,眼神中的麻木。
她真的,再也不想看見檀銀流露出那種神情。莫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