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難得沒有操練,也沒有其他勞役。而入衛晉陽集結之後,夥食又是難得的好,從來都是一日三餐,按照出征行糧發放。就是冬季,居然都有鮮肉供應。
這軍寨的將主,也就是隊正一流。三十許的年紀,本來在軍中混老了也沒升得上去。在晉陽諸世家群集之後,突然福至心靈,就和某家下麵一個莊苑的管事拉上了關係,各色殷勤不要錢一般奉上,通過管事又見得了那入晉陽的世家子一麵。入晉陽的世家子們,誰不想在軍中伸一隻手去?
這世家子使了氣力,加上河東軍在大力擴張。居然就給他混到了一個中壘步軍營的隊正。
今日吃得飽足,又沒什麼厭事。東門向來往來人少,不比北麵西麵,傳騎川流不休。他的軍寨又離城甚遠,少人拘管。今日陽光甚好,這隊正幹脆就拖了一張胡床出來,自己在寨門處歇息。幾名平日裏跟得緊的軍士,就在旁邊為他端飲子遞吃食,還應著他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話。
這隊正隻覺得渾身舒爽,迷迷糊糊的就欲睡去。這日子,給個神仙都不換。上麵那些人物想必過得更好,還在處心積慮的準備打仗廝殺爭奪下做甚?放開吃一也就一斤肉,躺下也隻要幾尺地,何苦來哉?
一名軍士突然道:“來人了!”
隊正勉強睜開眼打量,就看到那一隊人馬。軍士猶自在旁邊湊趣:“看來是客商!咱們該當盤查,詢問一番,總能弄個幾文下腰,將主,屬下帶人去罷?”
隊正嗤的一聲:“這個時候,客商誰還敢上路?到處都是兵,到處都是流民。做生意不怕折了本錢,不定命還丟掉!不知道又是什麼大有來路的人物,換了客商服色遮掩耳目而已。還想弄幾文,送命倒是有份!”
軍士又問:“那咱們要不要攔下來?”
隊正抬抬眉毛,伸手想打這軍士,又懶得舉手:“管那麼多做甚?盤查往來人等,是門軍的事情。咱們是鷹揚府中壘營,派在這兒,是守寨的!難得不操練,還給某找事!”
被這隊正嗬斥幾句,幾名軍士也都沒了興頭,隻是看著這隊人馬經過。
這二十餘騎奔近,看得出都是精悍漢子,走得急了,坐騎身上都是汗水。突然間這隊人馬就在軍寨前停住,一名騎士越眾而出,大聲嗬斥:“你們是哪個鷹揚府的軍馬?過往人來,都不盤查,誰許你們這樣躲懶的?”
自家不找麻煩,麻煩卻找上門來。那隊正翻身而起,知道現下晉陽內外藏龍臥虎,哪家都不是自己這個才升上來的隊正得罪的起的。剛才懶散頓時丟到了九霄雲外去,忙不迭的直迎上去,隔著七八步就行了一個軍中至重的單膝下跪禮節,低著頭不吭聲。
那騎士又冷哼一聲:“唐公將養爾等,就是為了戰陣上出力的。這般懶散,要爾等何用?反倒白白浪費了國公給你們的衣食!滾下去,再讓看見這般,軍法饒不得爾等!”
一句滾下去,讓這隊正如蒙大赦,忙不迭的起身就退開去。臨去之際,眼光掃過。就看見隊伍當中一個中年人,正摘下兜帽。
這中年人卻是河東郡的名人,以才學聞名的並州溫家二子溫大雅!
溫大雅當年為開皇子用為東宮學士,以輔佐現在的大業子,一時間成為炙手可熱的政治新星。但後來不知怎麼,又辭官歸裏,隱居晉陽,為晉陽名人,歸鄉十餘年,悠遊度日,再不出仕。他性喜奔走,晉陽中人,多識得這位溫學士。
在唐國公入晉陽後,時人以為誌向高潔的溫學士多半杜門不出,沒想到他卻毫不猶豫的歸於唐國公幕中,以為參軍記室。而唐國公也對他倚重之極。
這些時日,晉陽城中卻沒了他的身影。沒想到今時今日,這位溫學士卻一副風塵仆仆模樣,自東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