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躍心中一動,故作好奇道:“你們如此篤信佛法?”
“屁!”挑夫哼了一聲,有些生氣道:“無非是討個生活罷了,也有人是為了孩子的性命。”
他忽然一指剛才那個中年漢子,道:“比如劉老哥家的孩子,生下來就被佛寺裏點了名,這輩子必須出家做和尚,否則全家都要給餓死……”
“餓死?”韓躍怔了一怔。
挑夫咬了咬牙,道:“洛陽佛寺眾多,周邊土地幾乎都是佛產,我們這些百姓租種佛寺田地,自然要乖乖聽佛寺的安排。誰家孩子若被看上,立馬就得送去出家,否則土地收回不給租種,全家老少都得餓死。”
“這不對吧!”
韓躍皺了皺眉頭,沉吟道:“我大唐設有永業田,保證每個百姓都有田可種,雖然永業田不多,但是耕種一年勉強糊口還是可以的,隻要不遇到災荒之年,哪裏有餓死人一。就算遇到災荒,朝廷也會賑災……”
挑夫苦澀一笑,伸手拍拍韓躍肩膀,臉色惆悵道:“哥兒,你的那是長安,而這裏是洛陽,長安那邊的百姓還有永業田,但是洛陽哪裏有永業田一喲。”
“難道地被扣下了?”
“沒有!”
“那為何……”
“唉,活不下去,賣給寺廟了。”
韓躍滿臉呆滯,好半才想起一事,愕然道:“你們竟然賣永業田,這種地不允許交易啊。就算大家敢賣,佛寺裏也不敢買吧。就算佛寺敢買,衙門裏難道敢給過戶不成?”
挑夫黯然一歎,悻悻道:“若是五年之前,自然沒人敢買,但是這五年時間裏,誰還敢管佛寺的事?我們也知道土地是命根子,可是實在被逼迫的沒辦法啊,一畝永業田隻能賣兩貫銅錢,你想想佛寺裏那些雜碎有多狠。”
韓躍呆呆半晌,漸漸明白過來。
這五年,這五年,原來還是吳王李恪造的孽,他要在朝堂爭權奪利,所以和佛門勾結借助勢力。
佛門勢力不是白借的,顯然李恪拿出來的籌碼就是幫佛寺侵占土地。
韓躍忽然又想起一事,忍不住皺眉道:“幾位大叔,我聽你們這話口氣,似乎洛陽一地對佛門很是抵觸,但是,但是……”
他猛地裝作鬼鬼祟祟,故意湊近那個挑夫麵前,聲道:“但是前幾日在伊水河畔,竟然有十幾萬百姓變成了暴民,聽他們護佛之心十分虔誠,甚至敢圍堵當朝皇族的百騎司戰士。在下實在是想不通,明明大家痛恨佛門,為什麼又有十幾萬虔誠的信徒?”
“呸!”挑夫惡狠狠啐了一口,旁邊幾個走卒販夫臉色也很難看。
那個賣茶的老嫗忽然走了過來,伸手撫摸韓躍頭發一下,麵色和藹勸道:“娃娃啊,別再亂了,洛陽不是長安,你在這裏佛家會惹麻煩。”
韓躍故作不服,顯出一個青年應用的衝動,大聲道:“老大娘為什麼這麼,難道佛門還不準人嗎?”
他順勢湊近老嫗身旁,壓低聲音再次問道:“老大娘,難道那十幾萬信徒有原因?我看幾位大叔滿臉憤恨,似乎並不將那些百姓當做同胞人。”
老嫗似乎對韓躍很是喜愛,聞言左右心看了兩眼,這次彎下腰聲告知道:“娃娃你不是洛陽人,不知道這裏的事情也難怪。你的那些百姓,他們是佛門裏的佛生子……”
“佛生子?”
“對,佛生的孩子!”
老嫗點了點頭,聲道:“從大隋甚至更前朝的時候,寺廟裏的和尚就偷偷玩弄女人,那些女人生了孩子,寺廟會給田產照顧,他們享受佛門的好處,親爹又是佛寺裏的和尚,雖然也算是百姓,但卻不是窮苦百姓。這些人有家有業,家業都是佛門賜給的,他們當然要拚命守護佛門,因為守護佛門就是守護自己……”
韓躍目瞪口呆,好半才喃喃道:“和尚生的孩子?”
這種事情,以前從未聽聞,果然高位之人永遠無法知道民間之事,需要俯下身子融入其中才可以。
韓躍這些年做的都是大事,他滅了世家,打壓了儒門,橫掃周圍異族,強勢發展經濟,原本以為百姓會慢慢變得幸福,現在才知道民間竟然隱藏著這麼多未知。
“這次選佛子之事,我想我知道該怎麼做了……”韓躍忽然站起身來,衝著茶攤不遠處的街麵招了招手。
那邊瞬間竄過來兩個文士,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語氣急切道:“西府趙王在上,吾等洛陽官員恭聽派遣。”
這話才一出口,茶攤百姓噸驚,那個賣茶老嫗打個哆嗦,滿臉驚慌道:“西府趙…趙王?”
這是咱家王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