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叫林倬。
“老公……”
如泣如訴的聲音就在林倬耳邊，彷佛在他心中刮起了一場龍卷風，從五髒六腑都四肢百骸都在旋轉著風暴。
“……啊啊……”林倬一路忍耐到現在，終於嘶吼出聲，他的聲音很大，敲打空氣，繼而震懾黑夜。“溫予！”
溫予弓起身體，哭喊一聲：“我愛你。”
就在那一刻，林倬抽緊一口氣，在溫予耳邊罵一聲。
要有多大的爆發力才能一聲到底，穿透心邃！喊出那麼一聲：“操！”
那一瞬間，溫予為自己的靈魂找到了安家的地方。
結束了。
太宰治說過一句話——如今，我既無幸福亦無不幸。
而他們，也是既無幸福亦無不幸。
這一夜，用他們過去的所有時間鑄造的一切經已成形。
因為完美。
所以再也無法向上超越。
他們隻能盡情回味五感悠長的餘韻。
林倬坐起身，背靠床欄，點燃一根煙。
溫予坐在林倬腿上，軟綿綿地依偎在他懷裏，被他抱住。
“我也要。”她說。
林倬垂眸看她，夾在指間的煙送到她嘴邊。
溫予深深吸了一口。
林倬吻在她額頭上。
溫予微張著口吐氣，青灰色的煙圈在她和林倬的視線之間打轉，很久才消散在燈光下。
等林倬抽完那根煙，溫予就不讓他抽了。
林倬看一眼窗外，天色微亮，他皺了皺眉。
溫予從床頭櫃裏取出一本相冊。
裏麵大多是兒子和她的照片。
溫予手指點在其中一張照片上，微笑道：“這是兒子一個月的時候，你看，那麼小的一團，軟綿綿的，全身都是奶香。可愛極了。”
林倬嗤笑一聲，說：“可愛？當時你喂他吃奶，疼到哭天搶地的時候，可是差點就把他扔掉。”
“……”溫予努了努嘴，瞪他一眼，“我有那麼黑心嗎？那是真的很疼很疼，小不點一個，又沒有牙齒，哪來那麼大力氣，都咬出血了，你沒看見嗎？”
林倬吻她的眼睛，他的聲音顫動她的眼睫毛。“看見了。他咬你一年，我可是替他賠了十年。”
溫予含嗔帶笑地回答：“子債父還，正常。”
林倬笑了一聲，他拿過床頭櫃上瓶裝礦泉水擰開瓶蓋送到她嘴邊。
溫予喝了小半瓶，林倬喝了半瓶。
之後，他們從兒子周歲的照片看到現在十二歲的照片，每張照片都聊上一會兒。這是唯一能夠穩定兩顆顫栗的心的最好的辦法。
他們在笑，在鬧，在交談，在親吻，可是他知道時間正在飛速流逝，而她一直拚命地把眼淚往心裏咽，隻留給他最孩子氣的笑臉。
當他們接完最後一個沉重而淒激的吻以後，天真的亮了。
濕漉漉的陽台映照著微溫的晨曦，天空藍得無一絲雜質，看來今天會是個晴朗的日子。
溫予感到疼痛似的亢奮，猛一下抱著林倬，緊緊抱著。
林倬同樣用力抱緊溫予。
這個幾乎令人窒息的擁抱彷佛將全身的力量都湧入了對方體內，封存。
林倬吻著她，對她耳語：“上機前，好好陪陪兒子。我昨天凶他了，你幫我哄哄他……”
溫予不安，連聲音都在發抖：“你要去上班？”
林倬抬手撫揉她的頭發，又忍不住深嗅她的發香。“沒有，我休息。我給你們做飯。”
“林倬。”溫予抬起頭，兩手抱住林倬的脖頸，和他額頭相抵。“你聽我說，不要抽那麼多煙，你看你的手指甲都被熏黃了……不要受傷，你身上五個槍傷，五個，你個瘋子，你知道兒子有多愛你嗎？就算為了他你也要惜命啊。還有那天，你差點就……求求你，你好好的……”
陽光透過窗玻璃流瀉進臥室裏，給他們緊挨緊靠的胴體籠罩上一層夢幻般的光暈。
林倬聽著溫予的囑咐，凝視著她的眼睛。他調整一下呼吸，他把聲音放低，放柔。他對她說：“溫予，我的好姑娘，好好過。”
溫予幾乎瞬間抽噎一聲，她和他對視，眼淚決提。
陽光在他們身上流轉。下一瞬間，兩個人用盡全力緊緊抱住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