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影和溫予都很會化妝,兩個人合作起來很默契,很專注,有條不紊。
塗抹粉底,淡抹胭脂,畫眉,塗口紅,使童謠的皮膚盡量恢複光澤。
最後,雲影為童謠描上唇線。童謠瞬間有了麵帶微笑之態。
真美。
雲影和溫予對望一眼,溫予點點頭,出去對他們說可以了。
童樂帶幾個孩子進去。
林遠沒有進去,三天了,他一句都沒有說過,說他受驚了,可是他臉上又過分平靜,他甚至沒有掉眼淚。
好像……
林倬在一旁看住弟弟。
“媽媽真美。”林止凝視著母親,聲音發抖。“永遠這樣就好了。不說話,不動也可以,就這樣躺在這裏,冰凍著,想她了就來看她。”
林思家握緊弟弟的手。她看著母親的臉,用夢囈般的聲音如是說:“媽媽最怕冷。”
壓住了眼淚,姐弟倆看得很真切,很認真。
“姑姑……”童遇安淚流滿麵,忍不住啜泣。林澤握住她的手,用眼神對她說,不要哭。
童樂上前一步,緊緊看著姐姐。明天就是她的三十九歲生日。他姐姐永遠三十九歲,而他三十八歲以後的人生再也沒有姐姐。
“姐姐。”童樂最後叫她一聲,流出一道淚水。
雲影來到童樂身側,和他一同向姐姐三鞠躬。
孩子們則跪下,雙手著地,連叩三個頭。
到了最後,林思家和林止不肯走。童樂他們便在外麵等候。
林遠微低著頭,走進去。
兩個孩子抓住童謠的手,泣不成聲。
林遠站定。他不說話,臉上甚至尋不見悲傷或疼痛。他低垂著目光,一雙眼睛溫情脈脈地注視妻子。
好美。
林遠心中讚歎。
林思家抓住父親的手,急急地哭道:“爸爸,你看媽媽,你看她,你要記住她的樣子……”
終究是個未能看懂很多事情的孩子。
記住,有時候,不是生者的幸福,而是死者的遺憾。
讓你記住我,我卻不能陪你一起老。
而我連一句對不起都來不及跟你說。
林遠看一眼女兒,又看一眼兒子,幹裂的嘴唇動了一下,似乎想說話,最終也無言。他彎下腰身,僅有的一隻手貼上妻子的臉頰,好冷啊。他想。
他吻在妻子的額頭,過去幾年,她無數次這樣吻他。他都記得。他吻在妻子的唇上,很輕,生怕弄花了唇妝。
好美啊。
林遠止不住地在心中讚歎。
林思家兩姐弟急急地擦拭眼淚,深深地看住父母的最後一次接觸。
這裏很安靜,隻有那冷氣的聲音低低地響著。他們看到父親微顫的嘴唇貼在母親的耳廓上,停了五秒鍾,父親開始對母親喃喃耳語。他們明明很認真,可是一個音節都聽不見。他們隻看到父親說完,就笑了。
“爸爸。”兩個孩子走過去抱住林遠,眼淚洶湧,悲不自勝。
葬禮很體麵,前來吊唁的人很多,童謠的同學,朋友,以前公司的同事,上司,以及雜誌社的一些編輯。
有童樂他們的打理,一切都很順利,很程序化地進行,結束。
遺體已經確認明日火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