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住院部大樓,溫予就雙腳發軟走不了了,被林澤扶著去到花園裏的長椅上坐下。
林澤站在她身前,擋住了午後的陽光。
他看著母親蒼白的臉上,聲音低柔地問道:“怎麼了?”
溫予一把箍住兒子的腰,渾身都在輕輕地顫抖。
“我害怕,一想就害怕……他沒有護住你的話,你怎麼辦?你要是有事,我也不活了……”溫予抽噎地喃喃。
林澤皺眉,輕輕抱住母親的腦袋。真像個孩子。他深深吸氣,不知想到了什麼,拉開了母親環抱住自己腰身的手,往後撤了一步。
溫予茫然地仰起頭,紅著眼睛看著兒子。
林澤逆光而立,高而瘦,簡單的白衣黑褲,陽光之下,劍眉微蹙,清俊的臉上冰冰涼涼。他沒有任何表情,一副審視的姿態,好像在與一個不懂事的,做錯了事又死活不認賬的孩子對峙。
像極了。
溫予的心咯噔了一下,下意識地想要握住他的手。
林澤又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了她的觸碰。
“看到了嗎?我毫發無損。受傷的不是我,躺在病床上的也不是我……媽媽你的擔心用錯地方了。我哥那樣了,你眉頭不皺一下。”
“我……”溫予咬咬嘴唇,又無言以對。
“那天,被放在擔架上的是我哥,你跑向我,從他身邊走過,我跟你說了,我沒事,你一直哭一直抓著我檢查,我知道你嚇壞了,可是,你知道嗎?我看我哥的眼神,真的,我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眼神,我……我很難受,你知道嗎?他在看你,他在看你是怎麼擔心我……他在笑,他沒有哭,他就笑了一下……”
“爸爸在的時候,他很好的,喜怒哀樂都會適時,由心地表達出來,不是該哭的時候笑,不是該笑的時候,沉默……”
聽到這裏,聽到爸爸這兩字,溫予低垂了目光。
這是林澤第一次在她麵前提起父親,她感覺好不習慣。
“媽媽,你真的過分了,以前,還是現在都是這樣。為什麼看到我就要拉手,看到我哥一眼就過?連外婆家裏的工人,對我和對我哥都是有區別的。我哥也是你親生的,他也是你兒子,為什麼你對他,和我一點都不一樣?”
溫予霍地抬起頭,一臉驚愕地看著兒子。
林澤上前一步,蹲下身子,他握住母親微顫的手,修長幹淨的手指,輕輕地摩挲。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對上母親怔滯的目光。
“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是爸爸告訴我的,他說,我有權利知道真相……他原本是要放棄的,想把哥哥留給童叔叔和雲阿姨。他是無意中得知哥哥就是你兒子以後,才堅定地要把他帶回我們家。爸爸,是打心底裏疼愛哥哥,不是覺得他可憐,而是,他和我一樣,都是你的兒子。他說,你就是一個不懂事的母親,還真是……”
溫予聽兒子說完,臉上呆滯的表情都忘了撤換,心卻明了。
原來,不是她坦白,真相才會浮現水麵,是他早已洞悉一切,而去寬容她的隱瞞,接納她的從前,包容她的未來。
一時間,她對接上了很多畫麵,它們由模糊而清晰。
“媽媽……”
林澤還想說些什麼,突如其來的一聲喊,打斷了他的思維,叫得他心都顫了。這個地方,不通行國語,隻有媽媽和哥哥會與他說總是透著一絲溫軟的鄉音。
“林澤!”又是一聲直擊人心的呼喚。
那麼的熟悉,那麼的有力。
一個名字轟的一聲就衝擊了他的視網膜。他閉了閉眼,雙腳發力,有點僵硬地站起身。
林澤朝聲源的方向看去,一襲隨風飄動的長發,長而直,一張笑容可掬的臉,一個身穿粉裙子的女孩,正跑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