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淑妍看著他,臉上略微帶著一絲歉意,緊接著,她聳了聳肩,故作隨意地說道:
“要是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讓陸丞相帶你去文苑看看,那裏,可是一處金山喲!”
“金山?”
黃溍不解,然而,趙淑妍的下一句話,卻讓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文苑是大宋的國庫,從南海和大陸運來的黃金白銀,大多被放在那裏,你要是有興趣,我可以讓你去看看!”
“那……你為何不去?”
趙淑妍抿了抿嘴唇,思量一下,輕聲細語地說出了背後的原因:
“我不能去,要不,民間是會說閑話的!那些老百姓,嘴比長舌婦還厲害,他們動輒就說,國庫裏的黃金白銀,不是趙家的私產,更不是皇上可以任意揮霍的金山銀山所以嘛,為了避嫌,我從來不去那裏,楊思妍也是一樣!”
“原來是這樣啊!”
黃溍點點頭,緊接著,趙淑妍就從書架上取下了一本書,借著眼角的餘光,黃溍看見了,書的封麵上寫著三個楷體字“夢粱錄”,光看書名,根本不知,這書寫的是哪門子的事情。
“吳自牧此人,終其一生都在想著如何回臨安府,最後卻將自己留在了海角天涯,實屬造化弄人啊!”
說完這,趙淑妍就翻開了書本,開始默讀裏邊的文字,看著她靜靜靠著書架讀書的樣子,黃溍卻早已經無心讀書,而是緊緊地盯著她那嫻雅的姿態和那猶如凝脂的肌膚不放。
“喂,你幹啥啊?”
正在黃溍看呆之際,忽然間,趙淑妍放下書,瞪了他一眼,嗔怪道:
“我有那麼美嗎?要看,你不如去看楊婧算了!她比我年輕,也比我漂亮!”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黃溍趕忙矢口否認,替自己辯解道:
“我隻是看書累了而已,眼睛酸的不行!”
“別狡辯了!”
看著他那副驚慌失措的樣子,趙淑妍不禁冷笑一聲,譏諷他道:
“看看你吧,想看美人,竟然還被我識破,實屬愚笨至極!要是你去宮裏,隻怕,不被皇上抓起來,才有鬼呢!”
“我很抱歉,失禮了……”
黃溍連連對趙淑妍道歉,而趙淑妍似乎並不打算和他計較:
“算了吧,你才不值得我報複呢,等會我要帶你去個地方,若是你不跟我去,看我不收拾你!”
“什麼地方?不會是你私設的公堂吧?”
趙淑妍攏了攏額上的青絲,再度拿起了書,靠在書架旁繼續閱讀,片刻過後,她這才嘴唇微微上翹,說道:
“你這種人,才不值得我私設公堂報複呢,等會,我想去我娘的攢宮(墓地)看看,如果你不介意,就和我去好了!”
“攢宮在哪?”
趙淑妍的眼裏閃過了一絲憂傷,沉吟片刻,她這才說了句:
“嗯……在清泉閣空軍基地附近,那裏有座山名曰草山,也是全城的製高點,不僅我娘,連蕭媞和蕭晴她們,都是將攢宮設在了那座山上……”
說完這,趙淑妍翻了翻夢粱錄,悠然自得地,談起了吳自牧臨死前的故事:
“吳自牧他死於三年前,和周密的去世,隻差了幾天的時間,而在去世之前,他囑咐看管漏澤園的僧侶將他埋葬在了草山腳下的,雖說,他並非富裕之人,但是,他也和我娘及蕭媞她們一樣,永遠懷念著,那再也無法觸及的臨安府,臨安府的夢,和這夢粱錄一樣,或許終究隻是黃粱夢吧,但願,吳自牧和周密的美夢與舊事,永遠都不會醒來,也無需醒來!”
黃溍愕然,他知道,趙淑妍說,臨安再也無法觸及,究竟蘊含著怎樣的深意,他也清楚,在這流球小島上,有一些來自大陸的魂魄長眠於地下,曾經的興衰榮辱、曾經的悲歡離合,都已經隨著歲月的流逝,融入了這一片敦厚的沃土,他們的經曆,大多也連同那些無人訴說的往事,再也不被人們所知曉。
茫茫大海上,關山阻隔之間,隻有這些寂寞的魂魄在山上守望著,守望著永遠都看不見的故鄉和山河。
“聽說,隻有死後,才是無憂無慮的,沒想到,在這海角天涯,連去了,也不會就此安身,還會想著大好河山。”
聽著黃溍夢囈般的歎息,趙淑妍其實也覺得挺不是滋味,放下書本,她不禁嘴角一翹,露出了一絲苦笑:
“可不是嘛,我隻想,在有生之年,能將她們的棺木帶回臨安安葬,讓她們魂歸故裏,從此不再漂泊天涯,真不知,我能不能等到這一天?”
“在我看來,那邊早已經是水深火熱,隻要朝廷反攻之心不變,定能離開這裏,回去解民倒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