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後。
當淳祐十年(1250年)的新年過去,有許多人走了,很多風景散了。
站在鹽官縣的碼頭邊,已經年近三十的蕭媞頂著寒風,眺望著暗灰色的海麵。過去十年,她幾乎恍如隔世,經曆了生生死死、悲歡離合,好似經曆了一輩子一般……
“娘,女兒不孝……在你麵前,已經輸得丟盔棄甲了……還請娘原諒我……”
“蕭媞……我們還是快些回去吧……要不趙珍珠她們又要鬧了……”
一聽蕭晴這麼說,蕭媞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陰晴不定,許久,她這才冷笑一聲,嘲諷道:
“趙珍珠和趙珍儀也真是的,這麼大了,還和珍媞鬧得不停……”
“你咋這樣?”蕭晴嗔怪似的嘟囔了一句,緊接著,就用責怪似的目光瞥了蕭媞一眼,說道:
“賈貴妃臨終前,不是叫你照顧好延昌公主嗎?你呀,把人家的囑托忘到哪去了?”
“這我記得,你就別再提醒我了……”說著,蕭媞就拉著蕭晴的手,輕笑道:
“等會,我們還是去船塢看看吧,再過幾日,我們就可以讓新軍艦下水了……”
看著不遠處忙忙碌碌的船塢和進進出出的工匠士卒,蕭晴卻顯得有些垂頭喪氣:
“還是先回去吧……我聽說,官家準備替閻允兒那個狐狸精建什麼功德寺,耗資巨萬,若是此事得逞,隻怕,我們的新軍艦就得被丟進海裏當人工魚礁了……”
“你我之間,這隻是個開始……”
蕭媞在心裏默念著宮廷劇《唐帝國秘史》中主角華芙的一句內心獨白,心情仍舊十分沉重……看起來,她當初就不應該如此寄希望於朝廷的袞袞諸公,或許,她應該學學母親鳳皇後的手段,通過政變將朝廷攪個天翻地覆,之後再掌握權柄,按照自己的意圖消滅蒙古,征服南洋……隻可惜,她還是那樣地猶豫不決,以至於,隻能任人擺布、隨波逐流。
“勃泥那邊,我軍的情況究竟怎樣?”
蕭晴可沒有這個閑情逸致,而是上前,一把揪住了蕭媞的衣袖,勸說她道:
“先回吧……到時候,再去問問趙嫣……”
和寧殿看起來,依舊是那樣地莊嚴肅穆,那些雕梁畫棟,依舊沒有任何變化。隻不過,和幾年前大為不同的是,回廊下,已經多了幾盞宮燈,在和寧殿外,還多了一根木柱,上邊架著幾根黑漆漆的線條。
走進殿內,隻見,趙嫣坐在案前皺緊眉頭,用毛筆在一張紙上勾勾畫畫,忙碌之中,她絲毫沒有注意到蕭媞的到來。
“趙嫣……趙珍珠她們哪去了?”
趙嫣抬頭,瞄了蕭媞一眼,輕笑道:
“她們呀……帶著趙珍媞去讀書了……要不你也去看看?”
“你就算了吧……我沒擔驚受怕到那個程度……”說著,出於好奇,蕭媞悄悄地繞到她的身後,開始仔細端詳桌案上的地圖。
“你這是……”
“猜不到吧……我這是想給韃子送份大禮!”
“父皇,我都忘了……”
此時,在福寧殿內,手持書本的趙昀臉色鐵青,瞪著趙孟啟(趙與芮之子,後被趙昀收為皇子,即後來的宋度宗趙禥)氣得幾乎說不出話。在他們身旁,趙珍珠則和姐姐妹妹靜若寒蟬,束手而立……
“孟啟,再給朕背一遍!”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修…… ”
聽著趙孟啟那結結巴巴的言語,趙昀也隻得歎息作罷,緊接著,他隻好起身,對著束手而立的趙珍珠說了句:
“珍珠,你再背一遍給兄長聽聽……”
“嗯……”趙珍珠輕輕地點了點頭,而後,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將方才學的內容脫口而出: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甚好……”趙昀誇讚了趙珍珠一句,便換了一副神色,將負責教趙孟啟讀書的侍講董槐叫來,讓他明日重講一遍。
“如此下去,孟啟又豈能繼承皇位……”
一聽趙昀這麼歎息,董槐急忙跪倒在地,向著皇上表示道:
“陛下,吳毅夫有言,不知該不該說……”
“可……”聽聞此言,趙昀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示意孩子們回避之後,才故作隨意,示意董槐可以暢所欲言。
“陛下,吳毅夫曾對臣說,孟啟無陛下之福,我等皆無彌遠之能,還望陛下明鑒……”
趙昀不悅,然而,董槐仍舊喋喋不休,想都沒想,就和趙昀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陛下,臣以為,此事吳毅夫所言極是,需從速決定,否則,於社稷不利也……”
“卿且去……容朕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