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滾了,帶著佳唯。滿身風雨,一路狼狽。
那回到家,看見被撬開的門鎖,以及被翻得一團亂的臥室,我慌了。
他們的動作還真快。
佳唯帶著我回到了她以前的家。
我們到的時候剛亮,那灰白色的老房子靜默在風中,承受著越來越蕭條的世態和越來越稀少的人群。嫩綠的爬山虎依舊頑強地吐露著生機,在一片荒涼裏茁壯得可怕。
當初佳唯為了給她爸爸治病,早已經把這棟房子以一個不盡人意的價格急忙交了出去。她的精神依舊不太好,臉色蒼白,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著。
“芷,你知道嗎?當初我爸知道我賣了房子,掄圓了胳膊就甩了我一巴掌。那個時候他可是插著氧氣罐躺在病床上呢。”她目光迷離地苦笑著,望著眼前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
“我知道,我知道的。他是寧願死也不願把房子交出去,那一巴掌之後,他痛了一,沉默了一,狠著心扭過頭不願意看我一眼。”眼角有淚斜飛,“他在等我媽,他想留著這最後一件能把他們聯係起來的記憶。他真傻,還盼著我媽回來。”
我也紅了眼眶,我想起了我媽。在我們離開夏家的最初幾年,我經常半夜在噩夢中突然醒過來,身邊一燈如豆,媽媽還坐在桌邊忙著手裏的活。
偶爾她也隻是靜坐著,什麼也沒做,思緒仿佛飛了很遠。我在想,那些無人述的寂寞的黑夜裏,她是不是也在懷戀夏遠濤?
“從那起,我更恨我媽,也在極度的痛苦中生出了對我爸的一絲鄙夷,我發誓我這輩子一定要過得灑脫隨性,我不相信愛情,絕對不能接觸那樣的刻苦銘心,可是現在來看,我……”佳唯拉著我轉過身,打算離開。
“姑娘,等等!”背後響起了渾厚的濃重方言。
一個穿著紅背心白襯衣的大伯搬著鍬走過來,他的衣服已經被泥土浸染得失去了原本的純潔,透出灰褐色的氣息來。
我們站定,等著他放下手裏的東西。
“你是唯吧,這麼多年不見,姑娘生得越發俊俏了。”大叔滿臉笑容。
佳唯定神看著眼前的人,努力搜尋著年少時候的記憶,卻發現他們悠遠而蒼白。
“我是你謝叔啊,劉奶奶家的兒子。”
我不知道佳唯有沒有想起來這個人,隻看著她笑著叫了對方一聲叔叔。
旁邊屋子裏的女人聽到聲音也趕緊跑了出來,一番寒暄之後大伯朝著自家老婆努了努嘴,女人風風火火進了屋。
“唯,我和你嬸酒就盼著你回來,你這丫頭,怕是再過幾年不會來,恐怕年路都找不到了。”
女人很快又出來了,手裏拿著一串在陽光下閃耀著光芒的什麼東西。“你現在回來,我們也可以放心地把鑰匙交給你了。我和你叔有空就給你把門打開透透氣,家裏的東西都保存得很好,很頂用。”
……
晚上,我們躺在大伯家的鋪滿金黃稻草的木床上,窗外陣陣蟲鳴,身邊是聯結著自然和收獲的稻草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