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王寧安提供的數學理論,他們很容易就弄清楚了,橫隴故道上下的落差在五丈之內,幾乎是一馬平川。
而且斷流之後,好多百姓趁機推平河堤,在上麵種植莊稼。結果就是河道更加平坦,無法承擔上遊來水。
劉彝和蘇頌將整理好的資料,全數交給歐陽修。
“山長,河北父老的命都在這上麵了!”
歐陽修用力點頭,“你們放心,我已經給希文兄去信了。”所謂希文兄,就是那位“先下之憂而憂,後下之樂而樂”的範仲淹。
歐陽修看透了韓琦和富弼已經變了,自己再拿道義勸他們不頂用。隻有請慶曆諸公的老大,範仲淹出麵,讓老範逼著富韓二人出頭。無論如何,也要擋兩個月。
……
“彥國兄,咱們不出頭也不行了。”韓琦笑嗬嗬道。
富弼沒他那麼輕鬆,兩隻眼睛都是紅的,昨一夜沒睡,從頭到尾,把劉彝和蘇頌調查測量的資料拿過來,仔細研究一遍,覺得豁然開朗。
以前總想著橫隴故道都用了一千多年,回河沒什麼不妥,現在猛然驚醒,正因為用了一千多年,橫隴故道才徹底沒了希望,不換不成了。
“為生民計,為蒼生計,不得不得罪夏相公了。”
韓琦笑道:“又不是沒有得罪過,這回有了真憑實據,大不了派員複驗,重新測量,隻要證明河道不能用了,夏竦就完了。”
富弼點頭,“隻有如此了。”
兩位相公遞了牌子,沒有多大會兒,太監領著他們到了寢宮,趙禎打著哈氣,顯得有些疲憊,睡眼惺忪的。
這幾年趙禎的功夫沒用在朝政上麵,相反一直在努力生孩子,沒辦法,誰讓他連著折了三個兒子,除了長公主之外,其他的孩子都死了。為了不讓皇位旁落,已經年過不惑的趙禎還要通宵達旦,夜以繼日,真夠難為人的。
兩位相公不好點破,隻是裝著沒看到。
趙禎接過了歐陽修的奏疏,又拿起蘇頌和劉彝的測量結果,頓時皺起了眉頭,憂慮代替了疲憊。
“兩位卿家,你們以為該如何決斷。”
韓琦道:“陛下,蘇頌他們寫的明白,是用同樣高度的標杆,插入地麵同樣的深度,然後觀察記錄兩根標杆的高度差,累積起來,就是地麵高度的落差,從入海口,一直算到了商胡口。差距最多不過五丈。幾百裏的距離,這點差距,可以是微乎其微。”
富弼補充道:“沒有了落差,河水沒法東流,更何況六塔河才區區五十步,如何承載黃河水?”
趙禎沉吟許久,五官糾結到了一起,“二位卿家,倘若放棄故道,黃河北流,我們和遼國豈不是共享險,萬一遼國南下,又該如何應付?”
富弼和韓琦暗暗點頭,夏竦果然厲害,他看透了趙禎的擔心,才力主回河,正中下懷。好在歐陽修在書信裏麵已經有了解決的辦法。
“啟奏陛下。”韓琦笑道:“臣以為可以在白溝河以南,左右,挖掘一條東西走向的河道,這條河道長15裏足矣,將黃河水導入新的河道,自然與白溝河分開,黃河險,還是我大宋獨有。”
這個方略是王寧安設計的,為了照顧皇帝和大臣的“恐遼症”,在白溝河南,修一段人工河道,把黃河水引入渤海。這樣做,保留了大段的新河道,順應水勢,不會出現決堤的問題,又和邊界保持了足夠的距離,遼國鐵騎沒法直接趁虛而入,滿足了君臣的安全需要。
可以是一舉兩得,兩全其美!
正是王寧安苦思的結果。
趙禎聽到這裏,終於鬆了口氣。
“這麼好的辦法,二位卿家怎麼不早點!”
趙禎還埋怨他們,這二位心裏苦笑,早想到不早就了。
推敲之後,趙禎立刻下旨,責令夏竦停止六塔河工程,並且把富韓的方略送給夏竦,讓他提出意見,看看究竟是用哪個方略。
來回折騰,等趙禎的旨意送到了開德府,已經是八月份了,距離中秋隻剩下幾的功夫。
夏相公太了解趙禎了,能把富韓二人的方案送來,就代表皇帝心動了。坦白講,這個方案的確好!
自己當初怎麼就沒想到!
“唉,去把鄭大人叫來,老夫要和他商討一下。”夏竦完,卻現管家沒有動,“怎麼,連你也不聽老夫的?”
管家慌忙道:“人不敢,今早鄭大人派人送信來了,是工程還有三就完成了,他要親自監督,就不回城了。”
夏竦遲疑一下,手指不停敲擊著桌麵,突然他的眼睛瞪圓了,呼吸也急促起來。
“快,快備馬!”
“相爺,去哪啊?”管家不解道。
夏竦臉色都青了,怒斥道:“還能去哪,去工地,老夫要被猴崽子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