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似乎看懂了於式微眼底的意思,嗚咽道:“皇後娘娘,您又是何必呢,您一定要見於後麼?”
於式微重重的點了點頭,是,她一定要見,因為她至今都不明白當初於榮華殺了玄越和留昭後,上官曄竟還對於榮華那般盛寵,殺子之仇不共戴,他怎能這般糊塗?
他利用她廢了她,她認了,於榮華害了她將她做成人彘,她也認了,但是孩子死的那樣不明不白,她不認,死都不能瞑目。
太監擦了擦眼淚,無聲的退了出去。
約莫半個時辰後,於榮華出現了,孤身一人。她穿著一身正紅曳地鳳袍,金線流光,叮咚環佩,華貴的叫人不能直視。
十八年未見了,她的容色依舊傾國傾城,歲月似乎格外的眷顧她,都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半點痕跡。
“妹妹,你要見我?”她笑的端然有度。
於式微蒼老的眼睛裏蔓延著一片霜寒戾氣,如果眼睛能殺人,她一定會把麵前這個貌若仙的人碎屍萬段。
於榮華自然知道於式微回答不了,莞爾一笑,漫不經心的看著自己指上的赤金嵌翡翠滴珠護甲,“聽妹妹唆使宮女對皇上投毒,被皇上下旨賜了蒸刑。”
蒸刑……
於式微咬牙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已是刻入骨髓的怨毒,怨毒的如同吃人的猛獸,喝血的厲鬼,於榮華,十八年過去了,你這個劊子手憑什麼還活得好好地?憑什麼?
見她這般直勾勾的看著她,於榮華掩了掩鼻子笑道:“妹妹,別用這麼惡毒的眼神看著我,你落得這般下場,也怨不得我,要怪就怪你不該搶了我的男人,要怪就怪你不該搶了我的皇後之位。”
搶了她的?
好一個顛倒是非之人。
好一個嫡親的姐姐!
於式微自嘲一笑,笑意裏流出隱隱悲哀,其實她更恨自己識人不清,才會相信這個披著人皮的白狼!
於榮華蹲下身來,有些嫌棄也有些得意的看著於式微,“妹妹,你還是不要掙紮了,就安靜的去死不好麼?”
安靜的死去?
於式微略有些錯愕的看著於榮華,她殺了她的兒子女兒,卻還好好地活著,她如何甘心死去?如何甘心?
玄越……留昭……
想到那兩個可憐的孩子,於式微的淚便簌簌掉落在了地上。本以為眼淚早已流幹,本以為心不會再痛。卻原來,還是會痛的,痛的她想毀滅掉這裏所有的一切。
“啊……孩……孩……子……”於式微嗚咽著,將一生的力氣用盡,將所有悲痛泄出來,恨不得淹沒這地,毀滅這皇城。
於榮華的麵上始終掛著一抹微微笑,桃花色的眸子顧盼生輝,“孩子?妹妹,你是玄越和留昭麼?”
聞言,於式微倏然變得激動起來,在釀翁裏掙紮著,咆哮著,一雙眸子陰冷的可怕。
於榮華,她怎麼敢這般輕鬆的出兩個孩子的名字?劊子手,不配!她永遠不配!
見她如此激動,於榮華一雙手輕拂過於式微疤痕滿布的臉,幽幽笑道:“妹妹,你可能還在怪我殺了玄越和留昭,但是妹妹,你有沒有想過,這件事,如果沒有他的允許,我怎麼可能做得到?”
什麼?
於式微驀地瞳孔一縮?
上官曄?
怎麼可能?
於榮華又是一聲冷笑,“妹妹,皇上一直以為你還想著那個人,以為孩子都是那個人的呢,哈哈哈……殊不知,他親眼看著自己的孩子死在了自己的麵前,哈哈哈……”
於榮華笑著笑著,瘋了一般,跌跌撞撞的離開了冷宮。
外頭狂風依舊,夜空越烏沉。
於式微呆呆的看著地麵,空洞無光的眼睛像是黑洞一般,盛滿了無邊無際的黑暗,黑暗深淵裏,一抹妖異的猩紅瞬間綻放,兩注血淚像是山洪迸一樣,自於式微眼底傾泄而出,轟然一地。
嗬……原來這就是她想了一生卻未能想透的,原來是這樣……
虎毒不食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倏地,於式微一口將口中舌頭咬斷,仰飲血起誓:上官曄,於榮華……我於式微以生命詛咒你們,來生來世,永生永世,定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殘酷的蒸刑在冷宮上演,本來已經啞了的人卻在死前出了淒厲的慘叫聲,響徹九霄。據聞那晚上,本該是下暴雨的,卻下了暴雪,紅色的暴雪,冰封了萬裏山河。
有人道:六月飛紅雪,厲鬼必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