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裏安靜了下來。
鄭東雲不敢去看鄭凱韻，死死咬著牙齒，越來越猶豫。
“你是不是又惹事了？”鄭凱韻的臉色逐漸沉了下來，“又是那個李路？我跟你講過多少次，不要去招惹他不要去招惹他，你就是聽不進去。”
緩了緩語氣，鄭凱韻語重心長的道，“東雲，光明廠移交地方在即，廠部會首先進行改革。你叔叔能不能進一步，這段時間是非常關鍵的。廠辦主任這個位置，廠裏沒有讓我上，而是從外麵調進來一個白鷗，明廠領導對廠辦的工作是有看法的。”
他端起暖水瓶到了點水，道，“新來的王廠長是我老領導的部下，我厚著臉皮找了老領導搭上了王廠長這條線，廠部改革移交之後，我很有可能擔任行政部經理。你這段時間，給我老實點。”
鄭東雲心頭無名火起，極力控製著，“他李路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個戰鬥英雄嗎？那邊在打仗戰鬥英雄多得是！他憑什麼上來就是副科長！叔，你告訴我，我怎麼就不能惹他了？他算個什麼東西！”
“放肆！”鄭凱韻猛地一拍茶幾。
嬸子受驚的從廚房裏跑出來，鄭凱韻朝她吼了一句，“沒你的事！”
“你消消氣，有話好好，別動不動就衝孩子發火。”嬸子是這樣，還是聽話的回廚房裏去了。她也是溺愛鄭東雲的，視為己出。
鄭凱韻收了收火氣，盯著鄭東雲，“我警告你，不要再去招惹他，否則我的烏紗帽都不保！”
“晚了。”
鄭東雲心頭火越來越旺盛，反而不是單純害怕了，而是委屈和憤怒以及驚恐混雜起來的複雜情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你什麼意思？”鄭凱韻感受到了不妙。
鄭東雲依然的有些難以啟齒，但事已至今，再隱瞞下去，到頭來完蛋的是自己，眼下除了他叔叔，誰也救不了他。
“前給紅星廠的那批原材料，我動了手腳，換掉了。”鄭東雲低聲。
鄭凱韻頓時怒目圓瞪，“什麼！”
鄭東雲連忙，“叔，以前都是這樣幹的，再了，他紅星廠憑什麼例外，就因為是李路的私人工廠？再了，大部分錢我都給嬸子了，留下的那些我也都沒花掉……”
“你……”
鄭凱韻一口氣差點沒上來，這麼大的事情，他居然一點也不知道。他更沒有想到，這個寶貝侄子居然敢向紅星廠的原材料伸手！
並不是因為紅星廠有多不一樣，而是因為首批南方15型手扶拖拉機對光明廠的轉型來非常的重要。提供給紅星廠的原材料不符合規定，最終受損失的是光明廠。
“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做什麼！”鄭凱韻忍著怒火，咬牙切齒的道。
鄭東雲解釋著，“叔，原材料不會有很大的問題，他們不會發現的。再，紅星廠的廠長李耀華已經簽字確認，如果有問題，他們也有責任。”
“紅星廠的技術工人不是吃幹飯的！你知道不知道馬金濤是國內著名的材料學專家？他是紅星廠的特聘專家！你真以為你那點伎倆別人看不出來？”鄭凱韻氣不打一處來，瞪著鄭東雲。
鄭東雲微微躲閃了一下鄭凱韻的目光，慢慢低下頭，橫豎是瞞不住的，心一橫，便低聲吞吞吐吐的，“還有一個事情，我喜歡上一個女孩子，那女孩是李家華的對象……”
鄭凱韻心裏的不妙越發清晰了。
“李家華是李路的二哥。”
這會兒，鄭凱韻的怒火反而慢慢的下去了，神情重歸平靜，逐漸的把後背靠在沙發上，目光逐漸變得平淡，就這麼看著鄭東雲。
他是很了解他這個侄子的，什麼都好，就是生活作風這一點很不嚴於律己。廠裏的風言碎語他也是聽過許多的，不過那些都是些流於表麵的事情，他倒是沒有過於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