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深秋。
離王府後院西南角的一個小院落裏,洛蘅擁著棉衾無力地倚靠在臨窗的羅漢床上。
一連下了好多天的雨,今日終於放晴了。
窗外的陽光正好,灑在外麵的那棵大銀杏樹上,金燦燦的。院中已多日無人打掃,地上落滿了銀杏葉,此刻在陽光的照耀下,如點點碎金跳躍其上。
“真是好景致啊。”洛蘅呢喃道。
能在臨死之前看到這樣的景致,也算是上蒼對自己的撫慰了吧。
一陣秋風吹過,帶起一地落葉,洛蘅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隻覺著這陣風似乎吹到了自己心裏,直涼到了四肢百骸。
勉強把棉衾裹緊了些,餘光卻掃過窗檻上落著的一片銀杏葉。
洛蘅吃力地伸手拈起葉梗,輕輕一旋,入目的,除了這片猶帶著秋意的銀杏葉,還有自己那青筋凸起的手背跟蒼白的幾近透明的手指。
嗬,她不禁低嘲,這才幾年啊,當年那如上好羊脂玉般的纖纖玉指,已經被摧殘成如今這幅模樣,她該怪誰,怨誰,恨誰呢?
指尖微鬆,樹葉輕飄飄地落在了旁邊的小幾上。
洛蘅無力地閉上了雙眼,腦中卻不斷閃現著那如夢魘般地一幕幕,驅之不去。胸口積聚的鬱氣似乎越來越多,好難受,難受地她恨不得立時就能死去。
洛蘅不得不弓著身子,一手撫著胸口,一手撐在塌上。她大口大口地喘息,可是仍舊覺得喘不過氣來,她知道自己不甘心,不甘心就這麼窩囊地死了。可是不甘心又如何?嗓子口一陣腥甜,終於,一大口鮮血噴湧而出,沾濕了棉衾。
滿眼都是刺目的紅,周圍充斥著血腥氣。
洛蘅輕輕地趴在了麵前的小幾上。淚珠順著臉頰一滴滴地落到了一旁的銀杏葉上。
她呆呆地凝視著這片葉子,腦中陌地浮現出永壽宮後花園裏的那棵百年老銀杏樹。每到秋季的時候,都是宮中一景。
洛太妃還特地命人在那樹下置了桌椅,總愛帶她在那樹下飲茶談天。那個時候的她,無憂無慮,什麼都不用操心。好想回到那個時候啊,有太妃,有鍾嬤嬤,蘇嬤嬤,還有錦霞,流霜……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離王府的上院內,離王妃陶氏正倚在塌上看書。
不一會兒,珠簾微閃,一個身著碧青色比甲的丫鬟進來稟道:“王妃,洛姨娘去了。”
陶氏靜了一瞬,才放下書,抬頭問道:“哦?什麼時候的事?”
丫鬟接著回道:“約是一個時辰前。”
陶氏斂眉思索片刻,問:“王爺知道了嗎?”
那丫鬟一看就是個能幹知事的,接著道:“奴婢已經讓小祿子去稟過王爺了。”
陶氏微支起身子道:“王爺怎麼說?”
丫鬟低著頭答:“王爺就說了句他知道了。”
陶氏沉默片刻,複又靠了回去,道:“既然王爺都這麼說了,那接下來就照著規矩辦吧。”丫鬟福身應是,退了下去。
待屋內無人了,陶氏不禁冷冷地翹起了嘴角,自言自語道:“洛蘅啊洛蘅,枉你昔日貴為靈嘉縣主,可曾料到過自己會落得個如此下場?什麼京城第一美人,嗬,不過如此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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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蘅感覺自己好像正處在一個虛幻的夢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