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又道,“隻是,他太累了。”
他年少的生命中,藏了太多他承擔不了的東西。
亦雨抿唇,喉嚨滾了滾,最終隻是“嗯”了一聲。
她頭一次問起池淵,“三年半之前,君家究竟死了多少人?”
“除卻孤鷹嶺三十多萬人,光是君家嫡係,就是一百多人,加上府上的下人以及被波及的其他人,按照當時軒轅越的統計,應該是四百七十一人。”
這個數字,還是頭一次有人如此精確的提起。
池淵嗓音裏染上幽然,似乎重回當初場景,聽上去有些瘮人,“那是八月十六的上午,太陽特別大……
我這一生,從來沒見過那麼多屍體,那麼多血。
那些人像是瘋了一樣,他們殺人的手法特別殘酷,每個人都死無全屍,君家府邸到處殘肢斷體,血流了一地。”
他哽咽了一下,像是說著一個故事,“那一年,世子才十四歲,他第一次見死人,也是第一次出手。”
亦雨一愣,“第一次出手?他也殺人了?”
她知道軒轅牧和君輕暖有一些過往,但是具體怎麼回事,她卻從未問過。
就聽池淵道,“他也算不上殺人,他那天整個人都魔怔了,就迷迷糊糊的往城牆上射了一箭。
君三小姐是因為那一箭墜落下來摔死的,血流了好多。
世子當場吐了,吐的是血。
我背著他回的王府,他躺了半個月沒緩過勁兒來,後來就……契約了《枯骨記》裏麵封存的紅蓮業火。”
池淵說著,眼淚落了下來,在風中無聲的飄。
亦雨說不出話來,她從未想過他曾經經曆過這些。
池淵幾乎是哭著,“他始終過不去那一關,他不能接受君三小姐死在自己手上的事情……”
風燼將心比心,換做自己,她也無法釋懷。
那是君家慘案烙印在人心當中的傷口,而軒轅牧始終沒能得到治愈。
君輕暖後來遇到了慕容騁,慕容騁用愛和音療把她拽出了記憶的地獄。
但是軒轅牧始終沒能遇到這個人,亦雨有愛,卻愛的不得法。
她不了解他。
馬車咕嚕嚕的離開了燕都,亦雨捂著臉,很久很久之後,才道,“我們還有孩子。”
那是她對這份愛唯一的寄托。
造化弄人,曾經她以為傷害了她和軒轅牧的感情的是君輕暖,但此時,卻深刻的感覺到罪魁禍首是軒轅家的暴政。
若是沒有那一場駭人聽聞的慘案,事情就不會走到這一步。
恍惚間,又傳來池淵的聲音,“子熏公子說,起初主子的命途,是和王妃你纏在一起的。
但是君家大案之後,世子就不得不和君三小姐膠著在一起了。
他說,讓王妃好好地,希望終有一日,會變成現實。”
這句話暗示著什麼,卻又一點都不清晰。
亦雨淚流滿麵,在內心深處一遍一遍的問著:真的嗎?我希望他能回來,回到我們母子身邊來!
這可以嗎? 而此時,子熏和臨霜兩人就站在城牆上,夜色深藏了他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