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九九的身體她自己知道,按老一輩人的法,她尚未足月份之時娘親磕在石階上,她是摔出來,這樣的胎兒在所謂的封建家族裏意味著不詳,可幸好她生在晏家長在晏家,待現她是愛新覺羅的血親之時,祖輩早已離世,唯剩親爹親娘寵愛自己,自然不會因循守舊,死拘著這些酸不溜秋的規矩。 WwWCOM
然樹欲靜而風不止,她初成少女,養育之情未報晏父一匆匆離世,十載相伴的長兄一朝與她為敵。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還好她是個看的開闊的人,不常在患得患失中悲憫自己的人生。
“啟璿,你怎的又出去了?”傅婉容從花園東側的道走來,人還沒從翠綠擁紅中走出來,“你表哥準了你的假可不是為了讓你出去活潑的,若是你養不好,你那貼心的表哥又要拿我們幾個問罪。”
晏九九這才將傅婉容看個完整,當下可知她心中真情實意的關切。
她心中甚為感動,卻打趣道:“好好好,我哪裏也不去,你們隻管把我當這金絲籠中的嬌雀養著。”
晏九九粉腮若桃,蔥尖般的指頭指著涼亭旁懸掛的大適中的金絲籠子,裏麵一隻雀兒上躥下跳,嘰嘰喳喳,婉轉鳴脆的聲音像是抗議著一般。
傅婉容拈著帕子掩唇笑道:“安知你願做這籠中鳥,屋中嬌!”
四目相對,晏九九猛然一頓,眉間的木訥鬆散開來,她笑靨舒展,心中洞若觀火。
她指著傅婉容道:“好啊!先前不光是初晴,如今婉妹妹也被我那表哥收買了!我倒是想問問,他到底給了你們什麼好處容得你們這般巴心巴肝的到我眼前討這沒趣兒!”
“可不是嗎?”傅婉容端了裙子坐在晏九九對麵,“你也知道你自己沒趣兒?我在這洛城數日可是硬把我這動若脫兔的性子給壓了下去,我如今啊,就是陪著你****養著,那景府的吃食不比在宛平城的差”
“好啊!好啊!”晏九九連連道,“我姐姐最近怎的不愛出去,倒是被景府的吃食勾了魂去了,你且莫惦記著,改明兒啊,我將初晴那丫頭配給你,你們二人拿著行李去景府上落腳罷,我這金公館確實是門庭單薄”
傅婉容見晏九九慍怒,輕啐道:“你這性子,倒與我相似,總愛吃那些空穴來風的飛醋”
嬿九記立馬接道:“怎的?婉妹妹曾吃過飛醋?我可不知有哪家的公子有這等福氣誒呀!我這糊腦子,該不會是宛平城的公子罷?可是滿姓弟子?高不高?才情如何?”
傅婉容像是拔了塞子的漏鬥,剛才一番聚精會神的神采頓時泄了精光,她哪裏省得自己臉皮緋紅,腦子裏卻是閃過零零碎碎的畫麵,自十三歲起她便再未見過記憶中那個青衣俊眸的男子
“我倒真忘了他的容貌”
聲若細蚊。
這時初晴奉了茶點過來,晏九九朝其來時的鵝卵石子路看去,由寬漸窄,大有意猶未盡之勢,隻是她不準備再追問下去,執了茶盞解了口齒間的幹燥,拈了一塊海棠五福糕卻不入口,一邊端倪著糕點細致的花紋一邊細細感慨著晏家的事情。
洪福易得,清福難享。
溫飽不愁,萬人之上,如今母親不必再如幾年前孤兒寡母時那般強勢,可世事變幻隻在風雲之間,這清福怕是難享,晏父無後,這晏家米行雖然是本生意卻從晏父的父輩開始至今已是百年,這傳下來的絕活是那舂米的技藝,現如今倒沒有那般熱忱的人了
若是娘親再回晏家米行管事,那麼顧一北的事情她是遲早要知道的,金公館的下人自有規矩,絕無那些討論是非的人,因而娘親身邊才沒有傳話的耳朵。
她覺著,這公館裏的庶務再加上和姨母以及幾家太太嘮嘮家常即可。
她回洛城之久卻是遲遲未找到能輔弼她打理晏家米行的人。
想著她咬了一口糕點,抬眼正好瞧見吹著茶湯麵兒的傅婉容,她眸光一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