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衣滿臉淚珠時,小豆子連忙用手絹幫她擦拭。雲衣嚇了一跳,正在步入青年的小豆子,看上去和一般柔弱的太監不一樣。他渾身散發著一股力量,讓人感到陽光和溫暖。雲兒忽然如此近的望著小豆子的眼神。小豆子忽然間害羞了,一種讓她難以理解的眼神。她接過手帕,自己擦眼淚,也顧不上多想什麼,便又將眼睛轉向了大殿之內。
這時候,大臣們似乎也受到了感染,用朝服的袖子抹著淚,有些人隻是哭,而沒有淚水。作為領班大臣的胡惟德裝著很傷心,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便對著泣不成聲的隆裕太後講:“太後,如今大局已經如此,還望太後保重。太後英明睿智,顧全天下百姓,保全皇室上下,臣等深感太後恩德。如今優待條件已定,還請太後寬慰才好。”
太後聽聞此,更加傷心。她手裏捏著退位詔書,眼淚在一滴滴的將它打濕。胡惟德看如此形狀,便生出一種有些鄙視的表情,瞟了一眼四周的大臣。每個人都裝作沒有看見。而雲衣卻在外麵看得清清楚楚,她似乎是明白了,這些個衷心大臣是串通一氣的啊。
這時候,雲衣轉頭本想告訴小豆子這些人都在逼迫太後,可是發現小豆子不見了。雲衣剛剛還看到小豆子在身後,她四處看了看,發現小豆子在和幾個小太監說些什麼。雲衣不再去找小豆子,自己又回到原來的位置,繼續觀察著。
這時候,剛才和小豆子一起的小太監傳報,說是:“革命黨有電報。”隆裕太後一聽到革命黨,便立即收住了哭聲。她顫抖的聲音說:“革命黨難道要收回我們孤兒寡母的優待嗎?”
胡惟德見“革命黨”三個字,起了作用。趕緊展開電報道:“萬急。南方伍廷芳代表電:今日經參議院同意,如15日下午12點之前清帝不遜位,則收回優待條件。此布,即轉北京。”
隆裕太後聽完,雙手已經在顫抖劇烈,她將退位詔書交給小太監,名徐世昌趕緊加蓋玉璽印章,怕晚了所有的優待條件都沒有了,她和皇帝隻能流落街頭。
印章蓋好以後,胡惟德有些按耐不住的喜悅,當朝讀起來這份詔書:
“朕欽奉隆裕皇太後懿旨,前因民軍起事,各省響應,九夏沸騰,生靈塗炭,特命袁世凱遴員與民軍討論大局,議開國會,公決政體。兩月以來,尚無確當辦法,南北暌隔,彼此相持,高輟於途,士露於野。以國體一日不決,故民生一日不安,今全國人民心理多傾向共和,南中各省既倡議於前,北方諸將亦主張於後,人心所向,天命可知。予亦何惡因一姓之尊榮,拂萬民之好惡,是用外觀大勢,內審輿情,特率皇帝將統治權公諸全國,定為共和立憲國體,近慰海內厭亂望治之心,遠協古聖天下為公之義。
袁世凱前經谘政院選舉為總理大臣,當茲新舊代謝之際,宜有南北統一之方,即由袁世凱以全權組織臨時共和政府與民軍協商統一辦法,總期人民安堵海內欠安,仍合滿、漢、蒙、回、藏五族完全領土為一大中華民國,予與皇帝得以退處寬閑優遊歲月,長受國民之優禮,親見郅治之告成,豈不懿歟!”
而從這一刻,這大清便完完全全步入了中華民國。
剛才那些大臣,也不再是清朝的大臣。雲衣更不明白,中華民國是什麼樣的國家。她不知道自己剛才目睹的是一場朝代的更替,是中國千年帝王的最後一刻。
念完了詔書,那些大臣恭敬地三鞠躬,告別了這陰沉而灰冷的大殿。隆裕太後呆呆著望著走出去的人群,她內心似乎像是被掏空一般。而小皇帝似乎並不關心這些,他從小便沒有親生父母的疼惜,更沒有什麼玩伴,雲衣更感覺到,他眼神中的淡漠。他此刻像是完成了一件事,便匆匆要往外跑,一刻都不願意停留。
而隆裕太後,她隻是想找個相依為命的人,彼此安慰一下。她此刻多想有個人能夠理解她,幫她排遣內心的萬般愁緒。而小皇帝向往著外麵的藍天,她看到皇帝要出去玩,便無奈地要抱他下寶座,可是那一陣的哭泣,已經讓她筋疲力盡。
正要抱他的時候,隆裕太後差點和小皇帝一起摔倒,這時四周的太監慌了手腳,而雲兒顧不得別的,趕緊衝進了殿裏,去攙扶太後。小皇帝望了一眼雲衣,眼神中充滿了好奇,他不知道這個和自己年輕相仿的女孩子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正要問,小豆子也出來了,擋在雲兒的前麵,讓小太監和雲兒扶著太後回了長春宮。而小皇帝也像是一個被放開的鳥兒,在這偌大的紫禁城中,開始他惡作劇似的玩耍,不過在他心裏,卻留下了一個女孩的身影。
也可能他在玩耍之後還記得,也可能早就拋在了九霄雲外。而這對小豆子來講,卻成了天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