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花廳裏,一時之間是落地聽針般的安靜,七小姐雖是撐起了身子站著,但那雙腿卻不住地打著哆嗦。頭低垂得恨不得埋進胸口,卻是不敢抬眼去抽一下四周,是以,她並不曾見到老太君左手下方的綠衣姑娘,嘴角噙著的諷笑。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一時間,老太君終是輕輕吐了口氣,睜開有些渾濁的雙眼,一掃往日的慈藹,竟是多出了一抹威嚴。
“從今日開始,你們倆個便要在這清河園裏受訓,老太婆把醜話說在前頭,沒進清河園的時候,你們是我的孫女外甥孫女,進了這清河園,你們隻能是清國公府和舅爺府上的姑娘,沒有遠近親疏,沒有高低貴賤。”老太君微垂的雙眼看似無波無瀾,但說出的話卻是沒有一點的彎彎繞繞。
一直安靜坐著的綠衣女子微微垂了頭,恭敬地頷首,而一直站著的七小姐的心裏卻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有些慶幸,又有些擔憂。
“離選秀尚有一段時日,府裏以為你們延請了宮中有名的禮司尚宮退下來的方嬤嬤,不日就會到府,在此之前,由我親自督導你們禮儀,翠屏,請法尺。”老太君衝著身側的一個婦人裝扮的嬤嬤點了點頭,那嬤嬤快速地退了下去,不多時便捧著一個托盤呈到老太君眼前。銀質的托盤上,一條拇指粗細,小臂長短的藤鞭安靜地陳臥在上,暗黃的鞭身似是浸了油。
那綠衣女孩身子微微有些僵直,七小姐也從眼皮子底下偷瞄了一眼,額前出了一片冷汗。
老太君指了指托盤上的藤鞭,淡淡地道:“咱們先把規矩立起來,每日功課,從卯初請安後開始,一言、一行、一坐、一動,均在功課之內,我沒有太多耐心,規矩禮儀不懂便要問,莫要做錯了還要詭辯三分,一旦有不足卻不思悔改的,鞭三。頂嘴的,鞭四。動輒偷懶耍滑的,鞭五。不服管教的,鞭六。這是我的規矩,後頭方嬤嬤接手了,自有她的規矩。可聽明白了?”
“孫女明白。”綠衣女子起身蹲福,七小姐在後也盈盈地拜了。
老太君點了點頭,鬆了緊皺的雙眉,頗有些疲憊地歎了口氣:“今日念在七丫頭剛入府,先暫放你們半天的假規整東西,彼此間要以禮相待,莫要插牙打醋,以後你們都是要進宮的,將來是要相互扶持的,需記得你們已是一個屋簷下的姑娘,一榮俱榮,一殞俱殞。”
“記住了。”兩個女孩異口同聲,見得老太君揮了揮手,便識趣地退出了花廳。
輔到得廳門外,七小姐長籲了口氣,整了整衣擺,側頭去看身邊的綠衣姑娘,隻一看不打緊,卻叫她晃了半刻神,原以為自己在舅爺府上已是出類拔萃的容貌了,雖比不得太太生的嫡女,但在庶女裏也算是個人物,卻沒想到這清國公府的女孩卻要更勝一籌呢,這模樣……
“姐姐好,瓶月初來乍到,以後還望姐姐多多扶持才是。”七小姐回了神,忙快走了兩步追上綠衣女孩。
那綠衣女孩便是清國公府庶出的四小姐,聞言頓住了腳步,回身輕輕一禮,道:“七妹妹嚴重了,你我二人都是在老太君跟前受教,我如何扶持得了?倒是七妹妹離了家道清國公府來,若有什麼心事倒可以找我遣散遣散,其他的,我是心有餘力不足的,若真有什麼需求的,倒是可以去找老太君身邊的薑嬤嬤,就是方才拖著藤鞭的那位,有什麼短的缺的,你盡可告訴她。”
七小姐的笑容頓時有些僵硬,彎起的嘴角也微微的耷拉了下來,但還是努力地笑著:“妹妹初來乍到,多謝姐姐提點。”
四小姐卻隻是微微搖了搖頭:“我也是昨夜搬過來時薑嬤嬤才與我說過的,我倒是現學現賣了,想必是我多嘴,回頭薑嬤嬤還會告與妹妹的。”
七小姐垮了肩,一雙塗了大紅丹蔻的小手死死地攥住了裙擺,臉上竟是一絲都笑不起來。平日裏在家,雖常被幾個嫡出姐妹們嘲諷,但她自幼懂得看人臉色和曲意逢迎,所以,總不似其他庶出姐妹一般被呼來喝去,此一直是她得意的伎倆,如今卻對著這清國公府的庶出姑娘不起了作用。當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