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燕水南關信和家電商場門口,一輛微型箱貨吱扭一聲停了下來,不等司機下車,燙著滿頭大波浪卷兒的老板娘趙曉麗便扭著屁股迎出了門:“不悔,你回來的正好,跑一趟桃花嶺……”
“劉茂呢?怎麼不讓他去?”司機很年輕,濃眉大眼,留著寸頭,算不上帥氣,但瞧著十分精神。
已是初夏,車窗開著,他左手放在窗沿上,食指上邊帶著一枚造型古樸的戒指,戒指上鑲著一塊土黃色的小石頭,不知什麼品種,夕陽照射下微微閃光。
“劉茂家裏有事,我讓他提前下班了……讓你去你就去,有囉嗦的工夫早裝上車了。”趙曉麗先解釋了一句,忽然醒悟沒必要解釋,說到後邊的話時,語氣就顯得不耐煩起來。
“天都快黑了,明天再送不行嗎?還有舅媽,平日裏你們使喚我我也就不說什麼了,這眼瞅著還差一個月就要高考,你們就不能讓我安心複習嗎?”年輕司機忍不住說道。
趙曉麗聞言不怒反笑,噗嗤一聲,杏眼斜乜,不屑的說道:“還複習複習,你以為你是誰?就你那成績,頂天兒考個三本,上不上的有個屁用……少廢話,趕緊裝車……”
“媽——”錢蘭蘭恰好逛街回來,將二人的對話聽了個一絲不落,不滿的拉長聲音打斷趙曉麗:“沒你這麼當舅媽的啊,小弟知道用功是好事,你不鼓勵也就是了,用不著這麼打擊人吧!”
“死丫頭,你吃老娘的喝老娘的,有什麼資格教訓老娘?趕緊進去吃飯,不然明天上學,一毛錢也別想從老娘這兒拿走!”
“不給拉倒,我衝我爸要!”錢蘭蘭也不是善茬兒,根本就不怕趙曉麗,一邊說一邊去拉箱貨車門,嘴裏不停,對年輕司機說道:“小弟,走,跟姐吃飯去……”
“錢蘭蘭,你想造反是吧?”趙曉麗本就對於姐弟二人關係親密十分不滿,如今又當著店員的麵讓她下不來台,益發羞惱,衝下台階去拽錢蘭蘭。錢蘭蘭不甘示弱,與她抻拽起來,一時間路人紛紛駐足,指指點點,很快就圍了不少人。店員們也從店裏衝出來解勸,場麵熱鬧,倒把當事人忘到了一邊。
“蘭蘭,聽姐的話,別跟你媽鬧了,你媽也是為不悔好,不悔不是上學的料,有那看書的工夫,真不如多給店裏幹點活兒……”
“是啊蘭蘭,我弟弟就跟不悔一個班,早就跟我說過,別看不悔挺用功,可他真不是上學的料……”
店員們的話雖然有巴結討好趙曉麗的成分,卻也是事實。錢蘭蘭心知肚明,本來無力反擊,瞥眼見年輕司機臉色鐵青,顯然氣的不輕,想起英年早逝的姑媽,登時心頭一軟,火往上撞,冷冷盯著兩位店員嬌叱:
“是不是上學的料你們說了不算,就算小弟考不上大學,他是我爸的外甥,也不愁前程!”
錢蘭蘭的父親錢三貴是燕水縣響當當的人物,是以這話說出來,路人紛紛點頭,頗以為然,兩位店員卻不落痕跡的撇了撇嘴,顯然並不認同。
年輕司機眼神兒好使,將兩位店員的表情瞧的清清楚楚,想起自從去年母親死後舅舅跟舅媽對自己態度的變化,再想想無論如何努力,仍舊十分糟糕的成績,不禁輕歎一聲,滿腔的怒火緩緩散去,擰鑰匙打火,叫一聲錢蘭蘭:“姐,別說了,舅媽他們說的不錯……李姐劉姐,電視呢,裝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