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又是三個月過去了,周末,我同往常一樣從家出來,到車站,準備去學校。
天空灰蒙蒙的,偶有寒風吹動樹上為數不多的枯葉。
公交等了許久仍未來,我不耐煩的看了看手表,卻在抬頭之際看到了本不該在這時出現在小鎮上的她——燕兒。
明明決心放下了,我卻舍不得把視線從她身上一開。她剛從醫院走出來,消瘦得與我印象中的她判若兩人。蒼白的臉色掩映在我陌生的卷發中,手背上仍貼著白色的膠布。她怎麼了?怎麼會從醫院出來?生病了嗎?頃刻,我的心慌亂的似乎不是我自己的。
她也向車站走來了,我想躲,又不想躲,我就那樣直勾勾的盯著她向我走近。
她看見了我,表情有些驚訝,呆愣了一下。與此同時,直直暴露在我眼前的還有她青黑的眼圈,毫無血色的唇,因瘦削而突出的顴骨。還有,那雙悲哀直達眼底的眸子。
我幾乎聽到了自己因憤怒而顫抖的磨牙聲。
龍冰燕!你在幹什麼!為什麼把自己搞成了這副德行?!
“嚴臻……”仍是她柔柔的,低低的嗓音。
我的怒意一下子消散了,隻留下心疼,鈍鈍的痛。
“你生病了?”我聽見自己這樣小心翼翼的問道,生怕語氣重點嚇到了她。
“隻是感冒。”她勉強扯出了一個笑容。
你他媽感冒能把自己搞成這樣?我想朝她這樣吼道,可是我沒有,我隻聽見自己冷漠的說了聲:“哦。”便轉過身,不再看她,直直的盯著前麵的馬路。
我沒有忘記她跟我說過她最討厭別人隻回一個“哦”,這算是報複吧。
明明我和她之間隻隔了一個人的距離,瞬間的沉默卻好似相隔天涯。車站是一貫的嘈雜,夾雜著孩子的哭鬧聲,母親的怒罵聲,送行的人的叮嚀聲……我們與這世界格格不入。
突然我身旁的一個孩子,終於在哭鬧無果後,用盡全身的力氣掙脫了母親鉗製的大手,賭氣衝出了車站,來到了馬路中央。而一輛大客車正疾馳而來。
我一下子愣住了,抬起的手捉住的隻是空氣。燕兒卻衝了上去,將那嚇得一動不動的孩子往路旁一推,自己卻來不及閃躲,卻大客車撞飛,如同破碎的蝴蝶。
她躺在那裏,鮮血慢慢溢出。
周圍的人都湧上前去,圍在她身邊。我的腿卻如灌了鉛般沉重,我一個人呆立在車站。我不自覺的看了看我的左邊——燕兒原來站的那個位子,真的沒人了。我再次看向人群,透過人群的細縫,我看見,她在看我,她在叫我……我的燕兒,她在叫我。
我一下子回過神來,衝上去,撥開層層的人群。
“求求你們,讓一讓!”
“讓我過去……讓我到她身邊去,她在叫我!”
我忘記我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終於來到了她的身邊,我忘記我是怎樣跌跌撞撞的倒在了她身邊,我忘記我最終是如何擁她入懷……我又一次把她抱在了懷裏,“燕兒,我來了,我來了……我來了……”我的聲音在顫抖,我顫抖著將她抱得更緊。
我看著鮮血從她口中溢出,我看見眼淚從她眼角滑落,我看著她努力的舉起手想撫上我的麵頰。
我聽見,她說:嚴臻,別哭,我不喜歡你哭。
我聽見,她說:嚴臻,下輩子,你早點找到我,好不好?
我聽見,她說:嚴臻,對不起,我還是放不下他……
我拚命的點頭,我拚命的擦拭著被淚水模糊了的雙眼,我要看清她,我要記住她的樣子,我的燕兒。
然而,我已經聽不見她的聲音了,周圍嘈雜的人聲也仿佛不存在,我的世界一片寂靜,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
我抱著她站了起來,公主抱,從來沒有給過她的公主抱,燕兒,你減肥成功咯,真的很輕了,我不會抱不動了。
燕兒,為什麼你總是不停的在我的世界消失?這一次,隻是時間長了點,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