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00五年十二月中旬,中國西南的秀峰市。
一個男子,身子消瘦,卷發,白棉衣裏老搭配著一件陳舊的藍襯衫;遠遠看去,他的樣子很是頹廢,但又總覺得他眉宇間淡淡地流露著一絲堅韌,還有些沉悶氣息或者沉默,或者說不可一世的感覺。
他的臉龐並不帥氣,顏彩也有些泛黃,一副黑框眼鏡懸在鼻梁上。他的模樣平凡,大眾型的那種,但慕容晴卻記得了這個男子。一連很多日子,她都會在這條還算漫長,也還算繁華的街道上,遇見他。然後,他會“陪”著她一起回家。
或許,是連續不斷地默默同去,一連二個月的日子。他總走在前邊,而她靜靜地走在後邊。他的步調總是與他的一致,無論匆忙還是平緩。
她像“賊”一樣跟隨著他,走完和平路,轉南通路,進公園路。這是她回家常走過的街道,很久以前她便是這樣,一個人或者兩三個人走過來的。隻是以前走時,她傻傻的天真極了,而如今她的心裏卻是憂鬱而恐懼的。
楊筱港。這是他的名字,不大氣卻平凡。為了知道他的名字,她也不知道自己花費了多少精力。她已然忘記,隻是後來她知道,自己和他同校,但不同級。她還知道,她要去的地方是二中。
二中,那是離她家隻有三四百米的地方。她想,他那麼匆忙地趕去,該不會是去見他的女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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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00七年十一月,臨近年末,築城卻是冰冷的冬季。凜冽的寒風拍打著破舊的宿舍門窗,像是惡鬼的嚎叫。他一個人呆在宿舍裏,坐在書桌旁,一邊大口地吸著五塊錢一包的藍黃香煙,一邊握筆在一個筆記本上寫著字。
隻是在一支香煙抽完之際,他把煙頭丟進一個兩塊五的北極熊水瓶裏,那瓶子裏滿是煙頭,已經超過了貼商標的位置。然後,他慢慢把筆記本合上,整個人躺在床上,棉被捂到嘴邊,靜靜地,一動不動地望著宿舍灰白色的天花板。
有些事情總是說不清楚,仿若冥冥中自有定數,無可把握的可怕力量。卻是這不可知的力量,把他們隔開了。陰陽相隔。
而如今,他遠在北方,隔了那座南方的山城。南方,那是她永生陪伴於他,想念她們曾經美好記憶的地方。她在等著他回去,她想那時總該有個如她對他那般好的女子陪伴他而來。
她的名字,正被很多人遺忘。卻隻有他,還深深記刻著。而且,將注定要記得一輩子。她的名字叫慕容晴。
桌上的那個筆記本叫:那些樟木,還有那些慢慢淡忘甚至遺忘的年月和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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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那是他最後一次,沿著那條他最熟悉的街道而去,神色落寞。因為他知道,這也許是最後一次,自己為見一個人,從一座城市的另一端來到這一端。盡管這座城市的南北相距不過兩公裏,一來一回也不過四十分鍾的路程。
她依舊在他的身後“跟隨”,隻是她不知道。這將是最後一次,他去那所離她家不遠的中學。也許也是他最後一次“陪伴”她,走完這一條長長的街道。盡管不知,但曾多少次,她都想與他遇見,讓他記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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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00六年四月某日。
傍晚,慕容晴站在公園路口,等他。也隻為等他。她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勇氣,也許隻是草率,她決定讓自己與他遇見。也許隻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是上輩子累積下的緣分,注定是不需要任何的理由的。
但沒有誰知道,慕容晴的心裏會那般緊張。為此,她還特意打了個電話給她表哥陸天豪前來助陣,因為她知道表哥與他認識,她想這樣多少會好一些,不顯得那麼生硬,或者說刻意。
她表哥來的時候,直衝她翻白眼。但她並不在乎,正如她不在乎別人不喜歡楊筱港一樣。
“表妹,那小子咱還是別去招惹好不?還渾身散發著一種目空一切的東西,人也長得不怎麼樣……”
每一次提到楊筱港,她表哥陸天豪都不免貶責一番。因為雖然與楊筱港有所交集,但是他打心眼裏不喜歡這個人,具體原因嘛他也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但此刻,他卻是費勁唇舌在勸說自己的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