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
小區樓那橘黃色與棕色的牆麵在蒸騰的熱氣裏變得有些動蕩起伏,在往日裏喧鬧不停的街坊鄰居好像也被這熱氣逼成了鋸了嘴的葫蘆,懶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一棟及其普通的小樓前,停著一輛及其常見的寶馬。若此時有人在,定會疑惑,這大熱天的,怎麼會有人待在車前座大半天不出來。那人雖是一身黑,卻也將衣服熨帖的整齊。
而這寶馬的主人,此時正十分安然而禮貌的坐在一張八仙桌前。這張八仙桌上,除了那看上去高貴驕矜、謙謙有禮的年輕人外,還有著其它四人。分別是咧嘴微笑一臉祥和的老人,矮矮胖胖一雙眼睛卻透著精明的男人,瘦小而滿麵熱情的女人,最後,是一個低著頭的年輕女孩。
顯而易見的,這是一幅見家長的畫麵,隻是並不那麼和諧罷了。菜並不多,卻擺滿了整張桌子。
那父親端起酒杯,滿臉笑容。
“小風啊,你今天來我們家,說真的,我真是高興啊。我們家容容能找到你這麼個男朋友,真的是三生有幸啊!”
一句話裏夾雜著感慨,說著便招呼年輕男子喝酒。
那名男子喚作易風。那易風聽了這話舉起了酒杯,謙虛的笑著。
“您言重了,我才是幸運的那個。來,我敬您。”
順勢給一旁咧著嘴笑嗬嗬的爺爺夾了一塊燒的鬆軟的肉,也帶著給年輕女孩夾了些筍。在父親與母親的偷偷相視一笑裏,也算是默認了兩人的關係。
桌下,易風捏了捏女孩的手,女孩這才抬起頭,回了一個輕輕的微笑。
時間過得很快,日頭很快落了下去,彩霞斑斑駁駁的出現在了天邊的角落裏。易風靠在車窗邊,霞光映射他如玉般的麵龐上,更顯的他宛如神人般耀眼。他撇過頭,衝趴在窗戶後麵的三個人淡定的笑笑,回頭對著她伸出了手。
“手給我。”
女孩仿佛沒聽到般,隻是愣愣的看著那晚霞。
見狀,他也隻是抬起手,草率卻輕柔的揉亂了她的長發。回過頭,一臉不好意思的笑著向那三人告別,身子停頓了一下,想要做什麼好。像又隻是看錯了而已,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車的引擎發動了。
“他,易天霖,要回來了。林容容。”
過了很久,女孩才回過頭來,眼角不知為何,微微發紅。默然的看著那輛車呼嘯而去。
誰沒幾個年少無知,誰沒幾個憧憬無奈。誰家新燕初岀巢,遇上點春風扶柳不心動。
林容容把自己藏進被子裏,假裝自己睡的很熟。厚厚的被子蓋在身上,有種讓人被壓抑的很的感覺,就像易風一樣,再怎麼做,也改變不了他自身給人帶來的壓抑感,一時間有一種讓人透不過來氣的感覺。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隨之是一陣緩慢的腳步聲,嚓、嚓、嚓的幾聲後,聲音消失了。幾息後,隨著輕輕“砰”的一聲,隻覺得身上的重量又加了幾分。原來,是爺爺來加被子了。
“老爹,她睡了,讓她好好睡會吧。難得回來。來,她爸剛剛新做了肉圓,你來嚐嚐。”
腳步聲又漸漸遠了。在隔了一個房間的廚房裏,隱隱傳來了父母的稀稀疏疏地低語聲。聽得並不清晰,隻是隱隱聽到了,“可惜”、“般配”之類的話語。
林容容閉上了眼,將自己往被子裏埋的更深,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想起了剛剛那個男人,他在霞光裏那黯然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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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速上,往來車輛呼嘯而過,晚風陣陣,吹得兩邊的森林裏樹葉呼呼作響。易風搖下車窗,任憑微風吹過,吹起他的額間發絲,露出他那瘦削堅挺的麵龐。
黑衣男子坐在駕駛座上,偶爾想開口說些什麼,但一看到他那張臉,又不由得將話咽了回去。
他當了他四年的私人駕駛,雖然兩人沒說過幾句話,但眼瞧著這些年這人的變化,不免還是有點不忍的。
不知是感覺到他的視線還是什麼的,易風慢慢睜開了雙眼,露出了一雙清冷的眸子,冷冷道:“你想說什麼。”
風越來越大了,已經超出了正常晚風的限度,天上的星辰漸漸被飄來的雲遮住了。易風的臉在往來的車輛照射下變得忽明忽暗,看不見他的神情。司機突然噤了聲,將自己縮進了黑暗的角落裏。不知易風是睡了還是什麼,後座除了傳來淺淺的呼吸聲,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響。
不知道是誰的夢,溫柔了時間的記憶,就像一個柔軟的鵝毛掃到了心底,期望著再也不要醒來回到現實。
恍恍惚惚間,看到一個青衣布衫少女立在一條不算寬廣的水邊,水波翻湧,波光粼粼。她抱著一件洗到一半衣衫,卻依舊淺笑嫣然。
遠遠的瞧去,一襲模糊的藍色身影由遠而來,長身玉立,隻覺得他腳下好像生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