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現在你不得不承認了吧?有時候,顏色,就是身份的象征。”
這一句他說的又傲又慢,“身份”兩個字還刻意拖長了尾音。
——這個欠扁的土財主!
我瞧著他那張天怒人怨的臉,恨不得將硫酸灌進那囂張的鼻孔裏麵。
“……是是是,多謝上仙指點。”
然而腹誹歸腹誹,既然平安脫險,我自然要腳底抹油趁早開溜。
正欲轉身,袖子卻被人扯住。
“——來找琺琅的,嗯?”
二郎神斂了輕佻之色,挑眉看我,目光銳利如箭。
“唔。”
我收住步子,不情不願垂頭。
唉,這下真是要名揚全天界了,所有人都知道我弄丟了聖獸,又私自下凡。
“嗯,我猜是也如此。”
二郎神點點頭,然後就沉默了。
我等了一會兒,有些詫異,本以為這小氣的家夥會趁機數落我嘲笑我,然而他卻什麼也沒說,就這麼輕輕嗯一聲。
“我的金秋葵呢?”
剛想鬆口氣,卻聽二郎神忽的又開口。
“金秋葵?那是什麼東西?”
我心中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我傳信與你的時候,用的便是那東西。”
二郎神的話語又柔又慢,似乎極為耐心。
“啊,是那朵真君你送我的花呀!”刻意強調“你送我的”四個字,我努力做興高采烈恍然大悟狀,“原來那朵花叫金秋葵麼?”
“正是。”二郎神嘴角微勾,笑意輕淺,“當時我正在天庭當班,聽見玉帝嚷嚷要打你板子,就尋思著找個法子通知你。無奈手中沒有紙墨,便隨手拈了朵金秋葵化為紙雀傳你。如今既見仙子無恙,我也功德圓滿,還望仙子物歸原主來。”
“那金秋葵……很值錢麼?”我呆呆看他。
“倒也不貴。”二郎神的聲音非常溫和,簡直千年難得一見,“不過是用上古聖器金羊尊熔製而成,用了幾塊昆侖玉做花萼,再嵌了十來顆西域鑽為露水,頂多……”他遲疑一下,“值個百來萬吧!”
這下我的臉徹底垮掉了,哭都哭不出來。
“仙子!你的眼睛怎麼啦?忽然紅彤彤的?”
二郎神矜持的聲音響起。
“……沒什麼,上仙,我隻是在思考人生。”
趕緊抹一把臉,我在心中飛速盤算起來,找那算盤仙拿回小金花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不愧為文藝派。”二郎神微笑著半真半假讚賞一句,而後話鋒突地一轉:“仙子,那金秋葵雖說不貴重,但難得我費心湊齊了九十九朵,打算送給未過門的妻子,如今少了一朵甚為不便,還請仙子盡早將花還與我吧!”
——蝦米?!居然是人家的定情信物!
這下再也不能蒙混過關,眼前一黑,我哀歎一聲,悻悻解下荷包朝二郎神擲去。
“真君,實在對不住,那小金花被我賣了……不過我這荷包裏還有一千元,你可以先拿去抵債。”
我瞧見,二郎神額頭上有什麼突了一下。
“……賣了?”
他接過我的荷包,低頭一下一下的撫弄,聲音低啞聽不出悲喜。
“嗯……賣了多少錢?”
“一萬五千塊。”我怯生生回道。
我眼尖的發現,他放在荷包上的食指動了一下。
似乎想做什麼,然而最終還是沒有。
“真君,您別生氣,別生氣啊!我一定會還給你的,不管多少錢!”
我從未見過這樣隱忍不發的二郎神,竟然隱隱覺得害怕起來。
——在我印象裏,二郎神一直是個騎著紅馬仰天大笑的傻瓜蛋,哪有今時今日這般姿態深沉?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突然有了文化!
“你會還?”
一聲嗤笑,二郎然抬頭朝我看來,淩厲目光仿佛利劍將我胸膛刺穿。
“你還得起麼?!”
此話雖高傲至極,但卻正中把靶心,我頓時頹然低頭,愁眉苦臉。
——芳草界仙子向來隻重風雅不重物質,何況咱一個小小豇豆仙?本族子弟在菜市場也就賣個幾毛錢,我這個帶頭大姐又法力低微不成氣候,變不出什麼奇珍異寶,一下子去哪兒搞個百來萬呀?!
嗚嗚,所以人家才一直討厭暴發戶嘛!沒事幹嘛帶個價值百萬的東西在身邊,你以為自己是會走路的人民銀行嗎?!
“不怕不怕!反正你我都是仙人,能活上萬年,就算一年還一百塊,我也還得清……”
忽然想起自己身份,我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欣喜若狂滔滔不絕:“有希望有希望……”
二郎神瞪大眼凝視我,臉上是一種難以言喻的不敢置信。
“真君呐,你不要嫌時間長嘛,我隻是打個比喻……”
我怕他發飆,趕緊好言相勸:“要是找不回那金秋葵,我回頭就立一份借據給你!你放心,就算做牛做馬賣藝賣身,我也一定在你娶老婆前把那花找回來……”
——其實我的算盤精著呢,二郎神這種自戀的土財主,仗著自己錢多人傻一直沒有婚娶。既然他眼光畸高,娶老婆肯定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時間還有餘地,還有大大的餘地呀!
這下二郎神終於笑了。
他緩緩搖頭,狀似無奈的歎口氣。
“……你我是不敢指望了,不過這筆債,我自會找人一並算……”
話音未完,有精光自他眼中閃過。
房門忽然砰的大開,一道青影踏風,逆光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