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藍用沉著冷靜的態度,緩慢清楚地說完了答案。
聽得最後三個字,我已然覺得自己真身四分五裂。
——哎呀我的菩提老祖呀,人都說少女情懷總是詩,偏偏我豇豆仙這一點小心思卻被那該死的喇叭花肆無忌憚的大吼出來,還一連吼了三次!如此不曲折如此不浪漫,叫我這文藝女青仙薄薄的小臉皮今後往哪兒擱呢?
真心花啊真心花,豇豆姐姐恨死你了!
“生氣了?”大約是感覺到我情緒低落,霽藍小心翼翼朝我探頭過來。
“沒有。”我沮喪低下頭,企圖掩飾自己發燒的麵頰。
“妖界的花本來就是不按常理生長的,你別往心裏去。” 善良的霽藍君開始給我找台階下,“不過一些消遣玩意兒。”
我瞪了那紫花一眼,攪著手帕,不出聲。
“喏,那你瞧瞧這個。” 霽藍朝我遞過一隻棗紅色狀如馬蹄蓮的花枝,語氣柔軟,“不信你摸摸它的花蕊。”
他眉目和善,神態是難得一見的討好,我也隻好無精打采的順手朝那花朵敷衍一戳。
“——結婚,結婚,請跟我結婚!”
沒想到馬蹄蓮被我一碰,竟然活蹦亂跳的迎風扭動來。
我嚇一大跳,失手將花丟在地上。
“結婚,結婚,請跟我結婚!”
那馬蹄蓮又堅持邊嚷嚷邊扭幾下,然後癱軟不動了。
“此花名為‘結婚狂’。”
霽藍瞧我瞠目結舌的樣子,忍俊不禁,再遞來一隻碧如翡翠的類波斯菊植物:“你再摸摸它。”
這回我學乖了,輕輕將手指放入花蕊,指尖剛剛一觸及嬌嫩,隻聽一個歇斯底裏的聲音從花瓣中傳出:
“離婚,離婚!老娘要跟你離婚!”
一樣的花枝亂顫,一樣的撕心裂肺,一樣的讓人風中淩亂。
“我知道了!這花一定叫‘離婚狂’,對不對?”
不等霽藍張口,我轉身興奮搶白。咱高知文藝女青仙的頭銜可不是白來的,至少懂得舉一反三。
“不。”然而霽藍卻緩緩搖頭,“此花名為 ——‘遭遇背叛的大奶’。”
我終於徹底崩潰,鋪蓋麵般寬的淚在臉頰上飄逸搖擺:自從到了妖界,我發覺自己就一直在朝著傻13的方向發展,也忒悲催了呀!
“這都誰給起的名啊?!”惱羞成怒之下,我一舉將‘遭遇背叛的大奶’丟在地上,給予起名者最嚴厲的譴責,“太難聽,太拗口,太鄉巴佬了!”
本來我還想罵別的形容詞來著,但礙於文青的裝13原則,不太好意思。
“……大約是個女子吧,不知道是如何傳開的。”
霽藍望著憤懣嘟噥的我,笑的渾身上下每一塊鱗片都張開來:“如今看來,倒是個心思玲瓏頗有遠見的人物。”
我棉花糖一般的自尊心再也受不起打擊,默默將脖子縮短,心想不如化為一根線飄走吧飄走!
一株銀白色的柳枝悄無聲息出現在我麵前。
“你再摸摸這個。” 耳畔的聲音不再滿含促狹,而是溫柔的安撫,“會有驚喜的。”
我勉為其難伸出食指往柳葉上隨意一點,隻聽“叮”的一聲,一種我從未聽過的,宛若水滴銀鈴的聲音響起,餘音繞梁甚是清脆。
又驚又喜之下,我立刻側起手掌沿著柳枝輕輕刮過,於是叮叮當當一陣急促的樂聲響起,仿佛天籟來自遠古,踏過滾滾紅塵,觸動萬物心弦。
“這是夢鈴樹。” 霽藍低沉的聲音響起,“隻在晚上才會發出聲音,音色美如幻夢,因此得名夢鈴。”
我茫然抬起頭,原來不知不覺太陽已經落山,此時的景泰穀仿佛一個巨大的螢光花園。銀白的夢鈴樹垂著長長的絲絛,在晚風中互相親吻擁抱,五彩的琉璃花朵於微風中輕顫,吐息著最動人的芬芳。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五彩斑斕的霓虹,配合夢鈴樹惑人的音符,奢糜至極,也絢爛至極。
“……好美。”
我呆呆看著這奇幻到極點的美景,忍不住發自肺腑感歎。
妖界的花草姿色如此超凡脫俗,作為一株豇豆,我感到壓力很大。
“……要是能一輩子都住在這裏,不知道多幸福。”
我仿佛受了蠱惑般,喃喃說出一句。
霽藍沒接話,他隻是閉上眼聞著風,愜意的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