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乎可以嗅到風中甘醇的甜蜜。
“GOD FIVE算什麼?在本座眼中不過就是一個屁!”喝了大半壺葡萄仙給的赤霞珠,我有些放肆,索性坐屋頂上悠悠晃蕩起雙腿。
遠方山巒上隱隱有黑影晃動,瞧著很像一隻犬類,我頓時想起了天狗吞月傳說的真相,仰起頭大笑:“哈哈哈,這呆狗,毛還沒長齊就想吃廣寒宮的兔子呢!”
說著說著,又想起了哮天犬的主人,同為GOD FIVE的成員二郎天君。白日裏我送淺絳去西王母殿下,遠遠的窺見了一眼。發現此君相貌慘無人道滅絕仙性不說,那身打扮更是俗的無以複加,穿金戴銀的活像個土財主!
話說那與他齊名的天青,人家雖然容貌醜的更上一層樓,但論身姿論風骨論袍子,無一不高貴無一不脫俗。相形之下,這穿著金絲盔甲騎著高頭大馬走到哪裏都耀武揚威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大將軍的二郎天君,實在敗得徹底。
唉,看來二郎神完全不懂咱們文藝界的真理——低調,才是最牛叉的炫耀嘛!
“醜八怪二郎神!暴發戶二郎神!就你這尊容還想讓姐妹們打破頭嫁給你?”我又朝嘴裏灌一口甜絲絲的玉露,暈暈乎乎的嘀咕,“便是你用八抬大轎來芳草門請,我豇豆苗苗也會一腳把你踹出去……”
之後的事我便再也不記得了,因為我徹底睡了過去。
醒來的第二日,便是大禍臨頭之時。
淺絳急急趕來尋我回去,說是門中來了貴客,指明道姓要見我。
等我手腳虛浮的來到正殿,頓時大驚失色——原來那貴客正是昨晚被我咒罵的二郎天君。
我永遠記得,當時二郎天君用一種吃人的詭異目光,將我從頭到尾從裏到外仔仔細細的打量了個幹淨。
“不知天君……來咱們芳草門所為何事?”芳主見二郎神一直沉默不語,忍不住開口詢問。
“本座隻是專程來看看……”二郎神目光深沉的打量著我,話說的又慢又響,“敢要求本座用八抬大轎來迎娶的仙子,究竟是何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貌?”
哄的一聲,殿上炸開了鍋,無數道嫉恨的,憤怒的,不可思議的目光朝我射來。
“天君、天君勿怪!”芳主麵上一僵,速速變了勉強的笑,“豇豆仙是孩子心性,不知哪句該玩笑哪句不該,倒是她肖想了……”說著朝我狠狠一蹬:“還不快跟天君跪下賠罪!”
我自升仙以來一直順風順水,芳主從未對我有半分冷言冷語,平日裏更是青眼有加,如今她居然要我給一個土財主賠罪,頓時嬌心橫起,氣惱昂起下巴。
“我不跪!我沒有開玩笑,說的都是實話!他長得那麼醜,別說八抬大轎,就是用觀音娘娘的蓮花寶座來請我也不會嫁!”
殿下齊齊是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靜默片刻。
“癡心妄想!
“口是心非”
“居然想用這種方式吸引天君的注意……”
仿佛突然被什麼喚醒,許許多多惡毒的評價朝我兜頭砸來,而源頭都是平時裏那些與我姐妹相稱的同門子弟。
我孤獨的站在殿上,努力咬住下唇,告誡自己千萬不要落下淚滴。
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是孑然一身的。
後來二郎神沒再說話,隻是心滿意足笑嘻嘻的走了。
我則因為這場風波,被門中其他仙子冷落了很長一段日子。隻要有我出現的地方,必定鴉雀無聲,而倘若我剛一離開,身後便是茂盛的議論和鄙夷。沒人陪我吃飯,沒人願意與我一起修煉,就連淺絳也對我避之不及。
那段不堪回首的寂寞時光裏,我幾乎夜夜都躲在被窩裏嗚咽,直到某天我夢見菩提老祖。
“孩兒,為何日日啼哭不已?”菩提老祖足踏金蓮自西方而來,慈眉善目端的和藹可親,“老衲的清修都被你哭亂了。”
我向來對他十分崇拜,趕緊抓住袍子,將近日所受的委屈一一道盡。
“……你覺得那天青和二郎神都很醜?”菩提老祖朝我俯下身子,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祖師爺,我是不是得了病,怎麼跟別人的看法都不一致呢?”我見他如此反應,心裏害怕自己的猜測成真:莫非他人的審美觀都正常,唯有我自己的審美觀是顛倒的?!
菩提老祖再端詳我片刻,緩緩挺直了腰。
“沒想到,沒想到,TA居然……”他搖搖頭,發出一聲無可奈何的長歎。
我不知他嘴裏說的TA是男是女,是仙是妖,隻是見他如此神色悵然,禁不住害怕落眼淚:“莫、莫非我真的有問題?”
然而菩提老祖卻繼續搖頭輕笑,夢中秋風撫過他的綠袍,吹開他的眉頭,奪得千峰翠色撲麵而來。
“孩兒隻需記住,無論何時何地,隻相信你自己看到的,永遠不要為他人的意見左右。”
隻這一句,便奠定了數百年來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寂寞日子。
我豇豆仙永遠隻相信我看到的,即使全三界都與我意見相左,那也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