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渾噩噩行到一半,我恍然發覺自己闖入一個陌生環境裏。
巨幅的藤蘿從天際傾泄而下,灰褐色的枝蔓蜿蜒如蛟龍,紫藍色的花朵燦若雲霞漫天,仿佛一匹秀美錦緞,生生截斷我的去路。
麵對如此特別的屏障,我有點懵,一下子愣在地:走回頭路?還是進去探險?
想了想,我有恃無恐撩開那密密麻麻帶刺的花枝。
——我不怕死,如今既已成仙,怎好隨便死。
撥開藤蔓,眼前即刻出現一幅美輪美奐的畫麵—— 一男一女正含情脈脈的對望。
男子背對著我,雖不見相貌,一襲青袍是道不盡的倜儻風流。女子身著華服紫衣,容顏堪稱絕色。
我認得那女子,她是有留洋背景的鬱金香仙子,如今天庭上下大搞對外文化交流,她擔任著駐荷蘭特派官員一職,年輕貌美平步青雲,是風頭強勁的大紅人。上個月芳主請她來做宣講,我還是求了人才拿到貴賓票的呢!
沒想到無意間撞破了天庭偶像的奸/情,雖有些尷尬,但由於實在找不到不讓自己看下去的理由,我還是捂住了臉占好了位打算繼續觀察。
還沒看好一會兒,戲劇性的逆轉發生了——鬱金香仙子本來是笑嘻嘻的,不知聽那青衣男子說了什麼,眉毛一耷竟落下淚來。
花仙的樣子甚是惹人愛憐,可那青衣男子連氣都沒歎一聲,背影堅如磐石紋絲不動。
哭了好一會兒,花仙大概是急了,伸手欲抓那青衣男子的袖口,卻見那青衣男子毫不留情的將她手拂開。
花仙一怔,淚流滿麵的張口說了幾句,麵色通紅。
青衣男子沉默了一下,緩緩搖頭,態度堅決。
花仙似乎不死心,又說了幾句,神色緊張,漸漸有歇斯底裏狀。
這回青衣男子幹脆偏過頭不看她,態度冷淡。
花仙終於徹底崩潰,掉轉身,含淚淒美的絕塵而去。
——啊,多麼杯具的人生,哭的連鼻涕都跑到嘴裏去了。
我看的意猶未盡,心中嘖嘖感歎,不知是何等英俊神武的仙君,能讓鬱金香仙子如此的不要形象?
然後,那青衣男子轉身麵對我。
杯具就此變成了餐具。
我發誓,當時我心裏響起了足以震撼整個天庭的淒厲尖叫。
——當一個醜的隻可能出現在畫上的人物,就這麼不打聲招呼且目光炯炯的突然出現在你麵前時,誰能不吃驚?誰能不害怕?
那種懷疑自己是否置身噩夢的錯亂感,簡直讓人手足無措脊背發涼。
不過吃驚歸吃驚,害怕歸害怕,雖然魂都要嚇沒了,但我還記得觀世音菩薩說過的話,眾生皆平等。不分貴賤不論美醜,不能因為人家醜就歧視人家。
於是將尖叫默默收好,吞回了肚子。
我終歸還是一個有理智的仙子呐。
印象中第一次見麵,天青就這麼讓我活活憋得內髒出血。
唉,也罷,善良的人總是特別容易受傷,我認了。
由於對天青相貌的恐懼感過於強烈,我已不太記得見到他之後的事了。
他約莫是問了我一些問題,我約莫也渾渾噩噩的答了。
然後他揮揮袖子,將那漫天的紫藤花屏障除去,又指點幾句,將我引向淺絳的住處。
雖然外表駭人,但他對我的態度還算溫和,應該是不是什麼壞人。
不過讓我記憶猶新的是,當淺絳在得知我倆的偶遇後,立刻嚴肅逼問我是否對天青產生了綺麗幻想。
“好豆兒,你可曾想過做聖君的妻子,在天庭上與他並肩而立?”
——怎麼可能!誰願意嫁一個看一眼就要做噩夢的家夥?除非是嫌自己活的不耐煩了。
“好豆兒,你別不說話,你當真的對天青君沒有一點點念想嗎?”
——有啊,我覺得做仙當美觀,萬萬不能醜到如此地步。即使是天生的也不行啊,這不是害人睡不好覺嘛,得趕緊整容補救。
“豆兒啊,你聽師姐說,千萬別肖想聖君大人,整個天界暗戀他的沒有十萬也有八萬,光咱們門中上了心的子弟就不下數百人,男女皆有,你是沒有勝算的,你可知那牡丹……”
“師姐!”為了避免耳朵繼續被荼毒,我不得不打破沉默,“師姐別擔心,你我心知肚明,我與聖君簡直雲泥之別,哪來的什麼想法呢?”
——我是天邊蓬勃彩雲,天青隻是一坨爛泥巴,哪配得上我啊。
我神色誠懇,言辭又是如此發自肺腑,讓淺絳不得不完全相信我。
“你倒是識相。”她神色放緩,眉頭舒展,漸漸變得欣慰起來。
“……不知師姐覺得,天青君相貌如何?”遲疑半響,我終於還是將心中疑問說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