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她堵著眼睛,從指縫中偷偷看他。
那日,春日午後的陽光正好,她一人靠在高高的樹杈上睡午覺,卻因一場雷雨的噩夢而驚醒,從樹上失足掉落。
連驚呼都來不及,她隻知道死死捂著眼睛,女夫子盛怒的臉從她腦海中一閃而過。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發生,她,被人抱住了?
那人攔著她的腰,整個人背著陽光,那一瞬間,她看不清他的樣子,卻能感覺到他臉上的表情,他抿著唇,似乎是在衝她淡淡的笑,衣衫之間,有股青草的味道。
他是誰?
怎麼從來家裏沒見過他?
雙腳著了地,那人卻轉身要走,她衝他的背影喊了一聲“喂”,那人停了停,回身俯下身子看著她笑問:
“還有事?”
她終於看清了他的眉眼,清亮中帶著暖人的溫柔,還有那微微揚起的嘴角,仿佛含著從樹蔭裏漏下的點點日光。
“我今年十——十五了!”
男子怔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若有所思,停了片刻,笑道:“我今年三十有一。”
她覺得有些尷尬,兩個連名字都不知道人,怎麼莫名其妙的互報起了年齡,而且,她還下意識的把自己的年齡添大了三歲。但轉念一想,也許是他剛剛看向自己的神情太像爹爹,寵是寵,但卻是專對小孩子的寵。
不知為何,她不願意被眼前這個男人這樣對待。
“我叫洛……”語氣開始有些遲疑,但很快就堅定了起來,“我叫洛音,你是誰?怎麼會在這兒?”
倒有些官家小姐的氣勢……
“洛鶯?”他似乎記得,那人曾經輕輕喚她鳥兒。
“對,洛音!我爹爹是當朝丞相,這裏是洛府後院,是我家。”
男人清朗一笑,重新走回她麵前,彎下腰揉了揉她的頭發,“你說的,我都知道。”突然,樹梢一前一後棲上了兩隻黃鶯,在二人頭頂啁啾起來,男人抬頭看了一眼樹上的鳥兒,又低頭看了她一眼,低聲呢喃了一句:“葉落鶯啼……鶯兒,倒也是一個好名字。”
雖不知他什麼意思,但她能聽出來其中的誇讚,眸子彎成兩輪初月,她仰著頭看著他,神情是少女特有的得意與暗喜:
“那是自然。”
他看著她的樣子,動了動唇角,想說些什麼,但正巧一陣風來,一片柳葉便落到了她的發上。
那時,“洛鶯”還小,尚不知情動為情動,相思為相思,隻是知道眼前的男人有一雙很溫柔的眼睛,看著她的時候她會莫名的心慌,知道他微微靠近時,身上有股沾著露水的,幹淨的青草香……
“音兒,音兒?”
風中,傳來熟悉的呼喚聲,她睜開眼睛,神情有些恍惚,直到身後人尋她而來,才恍然回神。
“音兒,你怎麼還在這兒?午暇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刻鍾,餘夫子都等急了,到時候肯定又要罰你抄弟子規!”
來人是她大伯的女兒靜媛,大她兩個月,同她的一起在餘夫子那裏讀書,但是功課要比她好。她天生好動,大伯給瑤弟請了練武的師父,她便跟爹爹請示了之後一起跟著學,雖然不如男孩子領悟的快,但攀牆爬樹之類的是不成問題。
“靜姐姐,我……”她有些支支吾吾,手還不停的捂著臉頰。
“你怎麼了,臉這麼紅?”洛靜媛上前用手背替她拭了拭額頭,“熱倒不是很熱,但出了好多汗……音兒,你是不是病了?上次做噩夢受了驚,連著三四天都不退燒,這次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