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寒是位土生土長的山村人,但是家中並不種田耕地,小日子過的非常滋潤。因為父親是位陰陽先生,無需務農,靠給別人家裏操辦白事,或者做法事掙錢維持生計。
在夏寒的印象裏父親很忙,常常疲於奔命,每年待在家裏的時間沒有幾天,隨便出趟門就是十天半月不歸,走遍十裏八鄉主持殯葬。
與其他鄉下的陰陽先生一樣,父親總是頭戴毗盧帽,身披袈裟,一套僧裝讓人搞不清陰陽先生到底屬於道士還是和尚。但腹中旁門外道的確頗多,什麼觀星宿、相人麵,看風水,畫符念咒,陰陽八卦、五行命理之類,通通略知一二。
隻不過這些學問夏寒是不敢興趣的,看著《古惑仔》係列電影長大的他,學生時代整日遐想的也就是一些哥們義氣,熱血男兒,學習成績就隻能說“嗬嗬”了。
但他遺傳了陰陽眼,從小就能看見不幹淨的東西,這個秘密他連雙親都未曾相告,防的就是子承父業,將來娶妻生子都得小心謹慎。因為父親說陰陽先生源於道士,其實是不應該成家的,更不應該有孩子,有違行當規矩。
好在父親是個不正經的陰陽先生,這才有了他夏寒。
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吃穿不愁,無憂無慮的生活一直伴隨著夏寒度過義務教育,但是好景不長。
在夏寒上高中的時候母親病了,身子骨每況日下,需要龐大的醫治費用,父親一人再也支撐不起。故此夏寒雖然考上了三流大學,但卻沒有資金就讀,隻得剛成年便外出打工,補貼家用。
日子一磨一熬便過去了十年,如今時過境遷,母親早已溘然長逝,父親則因為一場法事莫名失蹤。對於父親的失蹤有人說是亡靈太凶,父親應付不了,故被厲鬼勾走;也有人說是父親法事處理不當,被雇主所加害。
總之此事波譎雲詭,當時鬧的很烈,後來公安機關出馬才不了了之,成為了一樁無頭案。
對夏寒而言父親就像是人間蒸發,這些年來一直明查暗找,卻始終一無所獲。
雙親皆不在後,夏寒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煢煢孑立,踽踽獨行,凡事都不用思前顧後。
這樣的苟且直到三年前,另一半的出現充實了他的人生。
女友名為艾麗絲,東西混血,美的有些不太真實,時常令夏寒如處夢境。因為不明白這樣一位佳人為何垂青於一介屌絲。
此外艾麗絲性格也無從挑剔,蕙質蘭心,林下風氣,帶給了夏寒一場帕拉圖式的愛情。
然而彩雲易散,兩人最後勞燕分飛。基於夏寒的追求過於簡單,隻願衣食無憂,隻求美意延年。終在彼此相戀的第四年,艾麗絲有了新的歸宿。
“我本傾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深夜,夏寒對酒問月,孤燈孑影,四十多度的伏特加入喉,卻並無苦感,反而酣暢淋漓。
月折人瘦,月色皎潔而朦朧,或許是酒性的緣故,造成了這樣一種矛盾的錯覺。
這時候夏寒沒有恨,沒有不甘,紅杏出牆也好,橫刀奪愛也罷,一個巴掌拍不響。造化弄人,暮翠朝紅之事誰也控製不了。
所幸夏寒是個明月入懷之人,營營逐逐,一無所成也未能磨滅那顆平常之心。從未覺得自己天生我才,必須誌在千裏,功成名就,對於感情亦是隨遇而安,處之泰然。
“出去走走吧!”夏寒自語,一念至此,這種處境是該好好透透氣。
石湖公園,繁星點綴天空,闌珊燈火粉飾大地,別有一番雅致。三更半夜遊玩的人依然較多,風華正盛的年紀,男男女女都是月光族,在這裏卿卿我我,出雙入對。
忽然,陸陸續續的孔明燈冉冉升起,色彩皆為純紅,整片夜空都染上了歡慶,夏寒不由一愣,方知良宵七夕。
“星月同輝映碧霄,牽牛織女渡河橋。奈何繾綣催華發,更是無言歎路遙。”夏寒搖頭輕笑,情人節與他已無關係。
隻是此情此景過於熟悉,那份羅曼蒂克依稀曆曆在目,可惜刻銘肌鏤心的記憶,不敵蝕骨穿腸的命運,恨海難平也無濟於事。倒不如畫餅充饑,一笑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