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師啟齒念咒,增強殺招法力:“凡修道用功的人若魔境變現的時候,就以不思議的觀法,來來對治。當觀現前的麼境,體具十界百法,一功法趣魔,是趣不過的。所以一魔、即一切魔。一切魔、即一魔。非一魔非一切魔,當下即空即假即中。
“所謂一切魔、即一魔,就是真空。所謂一切魔,就是妙假。所謂非一魔、非一切魔,就是中道。由此魔即法界,清淨本然。真所謂魔界如、佛界如,一如無二如,乃平等的一相。這樣魔界無所舍,佛界無所取。又不以佛界為喜,不以魔界為憂。
“有佛無佛,產相常住。職是佛法自然的現前,魔境自然而然的消滅。
“須如一切眾生,因為有好有惡、有取有舍、有欣有厭、有受有著的念頭,故被惡魔所逼所惱,不能了生脫死。所謂魔不惱人,而人自惱。魔不逼人,而人自逼。如古哲說: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的意思,相仿佛了。
“果若一切眾生,能以不好不惡、不取不舍、不欣不厭、不受不著的心誌,了魔即佛,達佛即魔,魔魔佛佛,佛佛魔魔,融通無礙,同一實相。豎窮三世,橫遍十方,靈光獨耀,湛然常恒,神通智慧,功德法財,平等圓滿了。”
“煉獄刀鬼!”法師雙手結印,曆練修為之精華薈萃眼前,衍生一頭獨眼妖魔,拉大下顎,吞吐惡臭彌漫,招來四方鬼魂盡皆飛入口中。它飽食地肚腹高高隆起,一柄鬼頭大刀立現右手:“刀山火海!”刀鬼跨步動刀斜斬,鋪開千重刀影、萬道魔像。
浮屠橫刀接招,頭頂那天塌地陷似的暴烈刃波的後勁堪比天高地闊,生生將他推出山區。他有感積重難返,發覺身後已無退路,地麵竟又突起數十丈刀山,像高粱傾斜刺穿山壁,險些取了浮屠性命!
亂象未絕,天上地下俱化火海。但,浮屠的身影提前一步隱退無蹤。稍稍,他徒手施展魔影百刃,殺出刀山火海,把噩夢留在原地:“魔碑!”相由心生,噩夢轉化一麵墓碑,外沿爬滿五彩斑斕的蜈蚣浮雕,碑麵無字,接下千重刀影,平整的石麵赫然顯現人頭狀的小篆字跡。
其時,浮屠如輕煙披覆刀鬼背後,右臂發招,墓碑連同刃波一齊反向倒回,切斷刀鬼首級、砸爛身軀,布下血雨腥風。
刀火亂象通通消失無蹤,且看浮屠太刀在手,屹立不搖。
“師弟,”他把目光轉向不動,“你進步了。不枉費我的期許,沒讓我失望。”
“你真不是人,比魔鬼還要恐怖百倍!這樣的惡魔倘若不死,世間就永無寧日。”不動衣衫飄起,真氣鼓脹飆升:“西方極樂。”
萬丈佛光普照,地獄轉眼成樂土。天地沉浸祥和,無處不盛開白蓮,芳香氣味提神醒腦,好一座人間樂園!彩霞回流,萬光齊聚一蓮,不動立足蓮台頂端,念道:“卍字訣!”
蓮花出塵,化作卍字光印,平麵延展,花瓣此起彼落,五彩紛呈,攻法如影隨形。浮屠卻嗤之以鼻:他化身魔影狂暴,縱跳佛印,閃躲花流星。由於花朵攻勢密集顯著,似乎沒有消減的可能,他遂反手將噩夢刺下:“劍奴!”
太刀轉換人形假象,吸引卍字佛印,替主人抵受諸般攻擊……
此間佛像猶存,浮屠魔影縱掠,一記手刀恩斷義絕——不動軀殼仍在,頭顱削掉。錚錚英魂,難舍舊愛,今世情未了……
斬首者橫臂,端住掉落地頭顱,訴諸款款深情:“這麼多年了,你依然不擅長貼身戰鬥。可消逝就不一樣了。他比你狠,也比你強。所以,我把他留到了最後。”浮屠隨手拋棄不動的首級,瞬身拔出太刀,朝血池疾行。三師弟的寒氣,他聞也能聞得出來。
不動的佛氣衰敗的那一瞬,遠在崖岸的林妙善,熱淚猶如掉了線的珍珠:“血紅的月亮,下過雪的風霜。戀著風的起飛,飄落輪回翅膀。”她吟唱,“交相輝映的翅膀,起舞擾亂了月光。遺忘無垠的遙遠,從我心上飛你心上。”
淚水混入山風東逝,她了無牽掛地前傾,投進崖下的大江,追隨不動,共赴黃泉。
風中似乎伴有歌謠傳唱,那是妙善兒時最喜歡的一首詩詞:
謝家庭院殘更立,燕宿雕粱,月度銀牆。
不辨花叢那瓣香。
此情已自成追憶,零落鴛鴦,雨歇微涼。
江湖兒女夢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