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覺前,他下令釋放一心、司徒還有部分叛軍首領的親友,命人將他們護送回家,可還是睡不了安穩覺。類似的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日子,維持了起碼四個月了。以往病況沒那麼嚴重,是因為他像台機器一樣活著,少感情,多操勞;近來操勞過度了,淚腺特別發達,時常回憶往事:是他老了嗎?
無名按下床邊的傳話器,喊守在門外的仆人:“叫納蘭。”
對方回話:“納蘭先生早前去祭奠亡妻,到現在都沒回來。”
“外麵戰況如何?”無名接著問。
“王城親衛隊一直死守在相府防禦區,抵禦賊軍入侵。目前……”
“目前如何?快說。”
“賊軍攻勢漸盛,現在……現在親衛隊已經快守不住了。”
“怎麼可能……那四大金剛呢?有人回來救援嗎?”
“如今亞林堡全城滿是賊軍,沒有我方援軍入城的消息。‘SJ’前麵傳來電報,稱他們調查得知,是一名紋了一身蛛網的少女,暗殺了親衛隊團長乃至團級以上的全部軍官,使得親衛隊上下級斷絕聯係,小分隊各自為戰。此外,親衛隊的專屬機場遭一名麵貌醜惡的彪形大漢闖入,炸毀所有當世一流的、本國最先進的戰鬥機、轟炸機……還有……還有,最新的戰況電報說,王宮已經淪陷了。”
無名撇下床邊的傳話器,不予作答。他把頭靠在床屏,揉動彈跳不安地太陽穴,滿腹唏噓:“我究竟得罪誰了?是誰想整垮這個國家?是誰有能力這麼做……太陽會!那動機呢……”他想不通,也不計較想不想得通了,“人生如夢啊,大夢過後,人事全非。”
首相掀開被單,下床更衣,打算親赴戰場,誓與大業共存亡。
多年來,將毒品出售到國外尤其是他最痛恨的鄰國哈多利,以此獲得龐大利益,來富國強兵,開疆擴土,是無名的畢生心願。但如今老人的“理想泡沫”,行將拉上他的生命一同破滅。
無名換上一套灰色唐裝,走到了大廳,卻意外地見到有位紅發少年跪在廳中:是他夢中都在牽掛的義子。無名烈看到白發蒼蒼、麵容憔悴的義父,簡直不能自己,兩行熱淚從他眼眶滑落。城內,“王城親衛隊”已全軍覆沒,革命軍全麵包圍了相府。抵不住他苦苦央求,一脈同意讓他入府和義父單獨會麵。
阿烈那無止境地淚水打濕了地板,膝行肘步爬到至敬至愛的義父腳下,親吻了父親的鞋麵,叩首膜拜,哀求道:“義父,停手吧!孩兒求您了!”
“你別來煩我。我不想再見到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無名把臉轉向一邊,哪怕義子磕破了頭,也不屑一顧。
“停手吧!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孩兒就算豁出這條命也會保您周全!”
無名一腳踹開義子:“我選擇的路,就是爬,也要爬到終點。回頭?那是懦夫做的事。”
“若您執迷不悔,孩兒就死在您麵前!”無名烈重拳猛擊自己胸口,一拳重似一拳…鮮血自他嘴裏嘔出,義父卻連正眼都不瞧他。激憤之下,他地捶擊更重了!胸膛肋骨斷裂開來,他的拳頭仍往身上砸……
無名深知義子自幼性情剛烈,若自己不答應,他真會自殘到死。可憐這位一世梟雄,現如今已成獨夫民賊,不知“回頭之岸”究竟在何方?
過去,他權傾朝野、呼風喚雨、位極人臣,再確切點說,就是“有皇帝之實卻無皇帝之名”的實際統治者。轉眼茫茫然,誰還支持他?無名困頓地背過身去,一滴眼淚默默滴落。
嗒嗒…走廊有腳步聲在響,一脈自個走入相府大廳,朝阿烈喊道:“夠了!自古忠孝難兩全,做男人就該舍小義,成大義。你壓根就沒做錯,又何必要死?”
無名轉過身,眯著老眼注視一脈:“自從你來到索卡爾,就一步步搞了個天翻地覆,看來你是我的命中克星啊。”
“首相先生此言差矣。若您能逆取順守,凡事但憑問心無愧,又何愁‘克星’來犯?”一脈徑直走向無名,路過阿烈,他神手倏地變化出一條麻繩,把尋死地孝子由腰到嘴捆得緊實,話也不讓說。
“你不但話說得好,戲法也變得不差,就是不知實戰能力如何?”寥寥數語,無名的真氣已然衝頂上升。
一脈亦擺開應敵架勢,真氣通暢百脈:“還望首相先生不吝賜教。”
“那就不客氣了!”無名兩手作鷹爪狀,雙臂交叉疾行,大展雄風。一脈斜腿一踏閃開,依然給風一般地快爪掃中右邊衣袖,整條袖管登時讓無名的“強酸神能”腐蝕成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