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畸戀(2 / 2)

天色漸晚,意外的事件和熟悉的日程並存,好比老屋出現裂縫,為難著車內的“裱糊匠”。他經常頂著秋風做事,非到老死才肯卸任。

一車的沉默,給了武師閑暇。每次白天插不上話或不方便說的事,他總選在此時開口:“在女人麵前能忍得住天性的,這世上隻有恩公和查爾斯王子兩人。”

無名摸到了領口的扣子,最近他老是忘了扣好它:“如果你所說的天性是指‘兒女之情’,那我可不是在忍,我的人生中根本就不曾存在過這種感情。我學到的,隻有‘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他觸摸地扣子是扣好的,都快到家了,他還這麼注重著裝:“年輕時,我曾答應過魔神,獻出人們視如珍寶的愛情,以不近女銫為條件,換來這身能夠腐蝕鋼鐵的‘強酸神能’。

“而我始終堅信,女人才是這世上最可怕的腐蝕劑,尤其是像愛憐這樣的女子,必須避而遠之。不然,一不小心,便會淪為她的裙下之奴。

“查爾斯與我不同,他更難能可貴,這個孩子不僅心地善良,且道德感極強,也許他是這世上唯一的‘純善之人’。要不,隻要是個身心健康的男人,麵對愛憐一次又一次的誘惑,早就把道德與倫理拋至九霄雲外了。”

武師兩眼直視擋風玻璃外的路況,道:“聽到恩公如此評價我的徒兒,納蘭榮幸之至。隻歎命運讓你們二人變作死敵,害納蘭恩與情不能兩全。”

“隻有體會到‘身不由己’含義的人,才算真正品味過人生。倘若可以,我是真不想與查爾斯這個天使般的孩子為敵。對於拆散你們師徒,我深表遺憾。隻是,留查爾斯在宮中無異於養虎為患,倘若讓王後因愛與王子私自聯合成新勢力,將後患無窮。”

“既屬禍患,您又為何不但不殺他,反而讓監護查爾斯王子的四名侍衛故意放走他?恩公,說句心裏話,我是真想您就此放過查爾斯王子,他是我唯一的徒弟,也是我畢生見過資質最佳的武者。但,我清楚,恩公不會縱虎歸山,這並非您的做事風格。”

“你越來越了解我了,納蘭。可我也了解你——你與查爾斯師徒情深。我還知道,你是個把恩義置於感情之上的人,你絕不會為查爾斯背叛我。

“愛憐就與你不同了,若我在宮中除掉查爾斯,愛憐必會與我反目。她尚有利用價值,現在與她反目成仇,對我的霸業不利。所以,與其冒著觸怒王後的風險殺查爾斯,不如欲擒故縱,讓他與一心以及司徒冠會合。

“一心和司徒冠隻是兩條浮出水麵的‘魚’,肯定還有深藏於洞中的‘蛇’尚未出現。我想引蛇出洞,查爾斯是最好的誘餌。王後叫人前去生擒查爾斯,我也已經派出幫中的四位堂主暗中隨行,伺機而動。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等獵物具現,再出手將他們一網打盡。”

聽到無名的計劃,武師納蘭眼神空洞,仿佛掏空了靈魂。沉默了十幾分鍾,他又重拾自我,對無名說:“恩公,還有一件事要向您彙報:紅燈堂堂主多爾骨,第三次來電詢問少主公與碼頭的事該如何處理,請您示下。”

“吩咐他,擇期帶人製服烈兒,加以軟禁。待泰虎元帥剿滅青族反賊後,我打算將他送到一個太平的國度,給他買個牧場,讓他牧牛養馬,再為他娶一個或幾個老婆——那小子從小就好銫。

“我還要命令他,為我生一窩可愛的小孫子。如此一來,我這輩子就算值了。”無名難得地流露出慈祥神色,仿佛褪去了堅硬甲殼,徹頭徹尾的成了個憧憬兒子美好未來的平凡老人。

“恩公不想把霸業傳給少主公?”

“我從沒想過要這麼做。烈兒跟我年輕時非常像,可以說他就是那個曾經僅憑一腔熱血闖蕩江湖的無名,那個夢想賺夠了錢,然後買個牧場牧牛養馬的無名。我希望他完成我未盡的夢想,而不是重蹈我的覆轍——妄圖以權力製人,到頭來卻反被權力所製。

“這些年來,我慢慢醒悟,原來權力才是這世上效力最強的毒榀。它讓人上癮,使人瘋狂,盡管我憎惡現在的自己,卻已不能自拔……”無名的眼眶悄然泛紅,便把頭轉向車外,那來往地車流猶如漲潮的黛色河水,漫過了整條街道……他的心態不容遲疑,僅一時半會,神色便堅毅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