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真人長袖一抖,空氣劈啪炸響,右手手指虛劃之下,那團懸於丹爐爐頂的天魔禦邪大道神丹如同生出兩隻觸手,一隻伸向莫天仁,另外一隻伸向青冥真人。而青冥真人的左手執一根亮光閃閃的尖銳銀針,在自己的眉心紮出了一點血來,又俯下身去,朝著莫天仁的眉心紮去。
隻要以雙方的眉心血和天魔禦邪大道神丹為引,青冥真人便能將自己的命性元神和莫天仁的身體融為一體,而到那時,莫天仁便是元神魂魄消弭,以前的莫天仁,便不複存在了!
“像你這樣妄圖一步登天的人,再好的資質,也永遠隻會仰人鼻息。貪妄而不自知,你根本不配論道!”就在此時,一聲冷到極點的聲音,突然在這逍遙道觀的密室中響起。
“什麼人!”掛在牆上幹屍一般的人,眼中突然暴出非同一般的神光。
是誰竟然能在自己一無所知的情況下,進入密室!青冥真人也騰的轉過了身去。
一襲白衣,別姬光腳的河洛,就靜靜的站在密室的門口,看著躺在地上被他用最為粗淺的安神咒陷入沉睡之中的莫天仁。
“你!…。”青冥真人的寒毛炸起,這別姬光腳的白衣人能夠悄無聲息的進入密室,顯然不是非同一般的人物,但是他卻偏偏感覺不到河洛的身上有任何的魂力波動,隻是覺得這長相俊秀得近乎妖異的男子,有種另人說不出的浩渺和威壓。
“你若悉心教導莫天仁,和他結下因果,或許你這逍遙道觀,將來亦會因為他而不止今日之地位。”河洛微微抬眼看著青冥真人,“為了這紫河轉生,你的神魂壯大,你都不惜用你門下那麼多弟子的鮮血生魂來祭煉這丹藥,所以逍遙道觀今日滅門,皆是由你一念而起。”
談話間眼中一閃而過的淡淡銀芒,使得青冥真人的身體都沒來由的一僵,就好像整個身體連同元神,都被無數冰針紮了一下。
大宗師的氣度!
“你竟然用的是逍遙道觀弟子的鮮血生魂?”牆上幹屍一般的人發出不可置信的聲音。這鮮血生魂是天魔禦邪大道神丹最後的材料,鮮血和生魂越是強健,青冥真人施展紫河轉生法的時候,他自己的神魂會更加的壯大,更容易將莫天仁的元神消融,代替。修魂人的鮮血和生魂,比起一般凡人的鮮血和生魂,自然更加壯大,但是牆上幹屍一般的人,卻怎麼都想不到,青冥真人竟然會用自己門下弟子的鮮血生魂來祭煉這天魔禦邪大道神丹!發出了一聲不可置信的聲音之後,牆上幹屍一般的人看著河洛,突然之間又渾身巨震,“你是河洛宗宗主河洛?!”
“你的見識比起你師兄強上百倍。”河洛看著牆上幹屍一般的人物,“隻是你道力盡失,已經油盡燈枯,隻是被丹藥吊著一口氣,即便是我,也救不了你了。”
“這我知道。”牆上幹屍一般的人慘然一笑,眼中卻滴下淚來。
那淚,卻是紅色的…血淚!
青冥真人將他禁錮在此,用丹藥吊著他的命,是要讓他看到他的錯,讓他看著青冥真人是如何紫河轉生,創出逍遙道觀從未有過的基業。但是結果卻是如同他料想過的一般,錯的是青冥真人。
他留下血淚,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因為逍遙道觀今日必定被滅滿門,從此在這世間消失。
萬年修佛,一念成魔!
生死幻滅,往往皆在人的一念之間!
暗紅色的天魔禦邪大道神丹上別姬出來的紅光,照得麵容扭曲的青冥真人說不出的猙獰。
“誰也別想阻止我紫河轉生!”轟的一聲,一道紫色玄雷在青冥真人的手中炸開,擊向河洛,與此同時,他手中的銀針,也依舊向莫天仁的眉心紮下。
直到此時,青冥真人還不自知,或者說,親手殺戮本門弟子,祭煉這天魔禦邪大道神丹的青冥真人,已經是真正的喪心病狂,如同失心瘋了一般!
一道金芒在河洛的手中綻放,瞬間化為一道琉璃般的焰光巨刃,青冥真人發出的紫府神雷,和金色琉璃的光芒一觸,便如同跳躍的紫色小蛇一般四散,金色的琉璃巨刃如若無物一般,直接就將青冥真人從中切開,暴漲的光焰又切豆腐一般從密室頂衝出,直接將密室的頂部連著整座房屋的頂部全部切開,直衝上百丈的高空。
實力的懸殊實在是太大了。
刹那之間,青冥真人便被河洛擊殺。
而那一片衝天的琉璃光華,更是引得方圓數百裏之內的人,都往著道觀的方位眺望。
即便是被從中切成兩半,元神也在一擊之下瞬間消融,但是分成兩邊倒下的青冥真人的手中,卻還死死的抓著那一根銀針。
河洛跨出一步,一步就到了那掛在牆上幹屍一般的人的麵前。
朝著牆上幹屍一般的人微微的點了點頭之後,河洛一指點在他的眉心。
幹屍一般的人眼中的神光,瞬間黯淡消散。
河洛的這一指,便斷絕了他被丹藥藥力吊著的所有生機。
但是血淚滾滾而落的雙眼之中,在斷絕生機前一刹那,卻閃過了一絲感激的神色。
因為再多活一分一秒,便是多一分一秒的滔天痛苦。
點點的星光從密室頂部破開的巨大裂口中透入,幾道絢麗的劍光,在百裏之外的道塵宗中飛射而出。
看了一眼那幾道閃電般迅捷的劍光,河洛又低頭看著莫天仁,在心中微微的歎息,“路已幫你鋪就,要怎麼走,就要看你自己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莫天仁霍然醒轉,一下子坐了起來,如同夢魘一般大口的穿著粗氣。
若是真的被人奪了身體,那便真的是最殘酷的噩夢!
但是自己卻依舊是自己,連身上被那些惡犬咬過的傷口上的藥,都似乎換過,重新包紮過了。而且這些藥似乎比逍遙道觀的藥更具效力,有種涼絲絲的感覺,一點都不覺得疼痛。
莫天仁深吸了一口氣,放眼四顧,視線所及是一間普通的廂房,兩扇木欞小窗,似乎外麵有風,在微微的顫動,房中擺設簡單幹淨,除了自己躺著的木床之外,還有一套鬆木桌椅,別姬著鬆木的清香。在兩扇小窗的旁邊牆壁上,掛著一副字。莫天仁不識那四個字是“靜神養氣”,隻覺得那四個字勁力驚人,便好像是一道道的劍氣縱橫在紙上一般。
床下放著一雙全新的皂色布鞋,莫天仁下了床,穿上鞋子,向房門走了過去。
門是虛掩著的,似乎有絲絲的,潮濕的涼風吹入。
“這是什麼地方,我為什麼又會在這裏?”
莫天仁心中如是想著,吱呀一聲,推開了房門。
房門外,陽光和煦,微微的有些刺眼,但是啊的一聲輕呼,莫天仁卻不自覺的瞪大了眼睛。
門前是個小小的院子,就像尋常人家一般,種著一些普通的菜蔬,菜圃的邊上,還生長著一些紫色的野花,在風中寂寥的搖擺,但是莫天仁所在的位置,卻也是在一座岩峰之上!
這座岩峰和他在河洛所在的無名岩峰一樣,竟然也是極高,那濃如白棉般的雲海,也是在莫天仁的腳下。
而視線之中,全部是一個個穿出雲海的岩頭,有上百個之多。
這些岩頭在白茫茫的雲海之上,就像是一個個的島嶼,而上百個這樣的岩頭連成一片,在正午的陽光下,說不出的氣象巍峨。
但這還不算!
莫天仁一眼看到,很多岩頭之上,除了生長著各色奇異的樹木之外,還有氣勢不凡的樓宇。
有些岩頭上,重重疊疊,幾乎全部建滿了古樸大氣的宮殿樓宇,“那是什麼!”莫天仁甚至看到,有幾座同樣遍生樹木,建造著宮殿樓宇的尖錐般的岩頭,竟然是無所憑依的懸浮在空中的。
虎踞龍盤般的雲海,巍峨不凡的萬千氣象,整座漂浮在空中的岩頭,鼓蕩充盈的天地靈氣。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霎那莫天仁忍不住心神巨震!
“你…你醒了?”一聲弱弱的聲音,從下方傳來。
綿延到雲海之中的石階上,一個原本坐在那發怔的,穿著青布衣衫,比莫天仁年紀還要小些的莫天仁,有些驚慌的站了起來。
這個莫天仁比莫天仁還要瘦小,一身不大的青布衣衫還有些顯大,在岩風中更是顯得他的身形在青布衣衫中顯得空洞,而他的眼神之中,似乎總是有些不自覺的卑微怯弱。
莫天仁直到他出聲之後,才發現身前的台階下的他,不由得怔了一怔,問道:“你是誰?這裏是什麼地方?”
“我…我…我叫藺杭,這…這…這裏是…蜀…道塵宗。你在這稍…稍等一下,我去告知洺哲師兄。”略有些瑟縮的說了這一句之後,這個莫天仁轉身就順著石階往下一跛一跛的飛快走了。他竟然是一個又有口吃,又是跛腳的莫天仁。
“這裏就是道塵宗?!”莫天仁站立不動,呆呆的看著眼前的景象,口中低聲的重複著這一句話。
“咻”“咻”數聲,厚厚的雲海突然破開,一道白色和赤金色的劍光穿出,瞬息落到了莫天仁的麵前。
踏著白色劍光而來的是一名身穿藍色長袍,相貌如同五十來歲的中年人,白麵無須,頭發烏黑油亮,盤在頭頂,用一根蛇形的青銅色發簪插著,身體修長,看上去十分的飄逸。
而踏著紅色劍光而來的卻是一個穿著白色勁裝的青年,白色勁裝外還有一件黑色的,上麵好像有鱗片一般的皮甲,濃眉大眼,散亂如硬草般的頭發隨意紮在腦後,看上去即是英氣勃發,又是豪邁不羈,“嘖嘖,果然是難得的好根骨。”才站在莫天仁身前,這名青年就已發出了這樣的讚歎之聲。
道塵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