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中,有很多個理由,但他生性駑鈍,本身又不能言善辯,一時抬著頭看著河洛,卻連一句話都回答不出來。
“你叫什麼名字?”沒有得到回答的河洛卻似乎並不在意,接著問。
莫天仁艱難的搖了搖頭,“我沒有名字。”他從開始記事起就已經是孤兒,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出生何處。唯有和莫天仁相依為命的小女孩,會叫他石頭哥哥,而那也是某天小女孩聽那貧困潦倒,連莫天仁八字都不可能知曉的算命吳老頭胡謅莫天仁二十行缺土,名字中最好以土石補之,所以才這麼喊的,隻是心地善良的女孩子卻連姓和名都分不清楚,這石頭哥哥的稱呼,也並不能算是姓名。
事實上莫天仁並不知道,若他爬不上這座岩峰,河洛連他的姓名都用不著知道,但現在卻已完全不同,莫天仁閃耀著的是不顧一切,執著求道的目光,這種無畏勇猛的目光,也曾經在河洛的眼中閃現過。河洛看著這個莫天仁,想到了當天第一眼見到他手捏蛑奼珠的樣子,又想到自己將這顆蛑奼珠放到滄月仙子的手中,想到自己第一次在洛水之北遇見她的情景。白雲蒼狗,飛焰流金,幾十年光影刹那間在他識海中閃過。誰也沒有想到的是,河洛竟然在這個時候,看見了自己的“天劫”!
隻有修到了傳說中的渡劫期的修魂人,才會麵臨自己的“天劫”,事實上修道界中的天劫一直有二十天宇劫之說。之所以稱為二十天宇劫,是說天劫一共分二十層九重。但是古往今來,也不知道是否有修魂人真的能夠渡過九重天劫,千年以來,隻要能夠度過第一重天劫的人,便已經是修魂人口中所說的渡劫仙人。按照各人際遇,修煉魂法的不同,引發的“天劫”也各不相同。有些修煉風雷訣法的修魂人,引發的天劫就是天宇罡風,七重雷劫,有些修煉元神秘法的,引發的就是天魔真境,二十生記憶幻象劫,有些修煉心神秘法的,引發的是貪、憎、癡輪回天劫,而普天之下修魂人萬千,能達到這最後一步的,千百年來,卻是寥寥無幾。所以誰也無法明示,修煉一種魂法,最後會麵臨什麼樣的九重天劫。
唯有到達這個境界的修魂人,才有可能感悟到自己將要麵臨的“天劫”。在得與舍之間,河洛的修為無意中又進了一步,終於踏出了這最後的一步,而讓河洛在心中微微的苦笑的是,他發現,自己的“天劫”,竟然是更少有人經曆過的“因果天劫!”
“你就叫莫天仁吧。”
“莫天仁?”莫天仁重複著這個名字。還未踏入修道界的他根本不知道河洛終於踏入了千百年來隻有幾個人達到的境界,河洛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依然是古井無波,淡而冷,但是莫天仁看著他,心中卻憑空多出了一絲溫暖。
“從今天起,你就是我河洛弟子。我早已對你說過,修煉我河洛魂法,九死一生,你既已做此選擇,就是將你自己的生死一切,全部交在了我手中,所以從今天開始,你不可對我要你所做的一切有絲毫違逆,甚至在心中懷疑都不可,你可做得到?”
莫天仁用力的點了點頭。一卷泛黃的絲帛從河洛的手中隨即掉落,他輕描淡寫的對著莫天仁說道:“你若不識字,管家會讀給你聽,你有什麼不懂的,盡可以問他,但是,十日之內,你要全部背下來。十日之後,你自己開始修煉。”
莫天仁深吸了一口氣,捧起這卷泛黃的絲帛長卷,上麵金色的字和圖像看上去要多晦澀就有多晦澀,他有些僵硬的點了點頭,看著朝他咧嘴而笑的管家。
沒有想象中氣象森嚴的神仙洞府,沒有那算命老人描繪中的瓊池玉液,架著飛禽異獸的仙人,流光溢彩的樓宇宮闕,看著風燭殘年的苗夷老人般的管家和孑然獨立的河洛,純真天性的莫天仁忍不住問,“我們河洛宗在哪裏?其他師長呢?”
“你我所在,就是河洛宗所在。我河洛宗,一向是一脈單傳。”
河洛淡淡的解釋卻讓莫天仁渾身巨震。
這一刻,別姬光腳,一襲麻衣的河洛,宛如一朵白蓮,在群岩之中遺世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