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啟過去問李瑞現在情況怎麼樣,李瑞摘下他那圈數比老樹年輪還多的近視眼鏡,揉了揉睛明穴,說:“還在搶救呢,傷在後腦,被人在背後用鈍器擊中,情況……不大樂觀。”
林啟得到消息的第一反應是被人打擊報複了,想到龐大海最近正在跟蹤光陽路美食街的地溝油問題,問道:“是因為曝光地溝油的事?”
旁邊仇同凱點著頭,說:“嫌犯兩個小時就到案了,西浦區王偉警官正審著呢。”
林啟歎了口氣,也不知說什麼,其實這起惡性事件並不是偶然的,他多次跟李瑞提出過自己的意見,記者做為一個新聞工作者,主要職責還是宣傳和報道新聞事實,現在弄得報社所有一線記者跟警察一樣查案子似的,工作強度過大不說,承擔的危險和該崗位所要求的能力完全不在一個等級上。
李瑞心中也了解,讓自己的記者去代替警察衝鋒在最前沿,確實不大合適,但如今市場競爭實在太過於殘忍激勵,如果不是第一手的新聞資料,基本談不上什麼商業價值,報社現在已經每況愈下,好不容易有了一線生機,實在下不了改革的決心,所以林啟的建議便每每擱置下來。
仇同凱是《新聞不掉線》的牽頭人,心裏更是矛盾不已,類似的事件已經不隻發生一次了,隻是這一次情況特別嚴重,他沉著嗓子對李瑞說:“老李啊,你說我們的大政方針是不是真得搞錯了啊?”
李瑞沉思良久,最後終於說道:“其實有些話我也早就想說了,小林也不隻一次的跟我提過,要說我們的大政方針錯了,我恐怕不能也無法認同,但是我們工作的方式真得要轉變一下了,我們畢竟隻是記者,是人民大眾的眼睛,用事實說話,真實報道就行了,越俎代庖,招人恨啊。”
仇同凱是個年逾五旬的老學者,多年從事新聞編輯工作使他的思維一直都保持著清晰嚴謹,見李瑞終於把話說開,點頭道:“這個問題我也不是沒想過,但是記者的工作,本身難免要曝光一些社會的黑暗麵,就是帶有一定的危險性的,如果怕得罪人,怕被打擊報複,那我們還有一個新聞工作者的職業素養麼?”
李瑞道:“但是我們的工作方式確實太激烈了,今天那個審案的民警王偉都跟我說,光陽路地溝油的案子他們也一直在跟進調查,如果我們想獲得新聞資料完全可以直接跟他們聯係,哪怕是暗訪,也應該是警察來做的,大海這……完全是不必要的犧牲。”
仇同凱說:“我們都知道找警察,那其他媒體不知道麼,那我們搞這個網站還有什麼意義?”
這時坐在李瑞旁邊的林啟忍不住道:“但我們隻是記者,是新聞媒體,隻能做到這些啊,仇主編,我林啟不是怕死,說實話就這前半年,我這條命從鬼門關都不知走過多少遭了,但這次我真得支持李主任的意見,就拿海哥的事來說,我們已然對地溝油事件進行了曝光,後期完全可以向警察局詢問該案件的進展情況,甚至可以向他們請求跟隨調查,明訪暗訪都可以,然後再向大眾公開,甚至說如果警察不作為,不用心辦案,我們還可以用媒體人的身份向他們施壓,要求他們盡快給大眾一個交待,但是直接繞開警方我們自己調查案件,我覺得危險性太高,不是一個普通記者能夠承受的。”林啟心想:“可能隻有趙天明之類的人才能承受這種危險,但是以他的性格,嗬嗬,恐怕不會接手這事兒,用他的話說,案件已經成形,找警察就可行了。”
林啟接著道:“而且我也不認為這樣就跟《新聞不掉線》的主旨相背離了,我們還是可以不間斷的跟蹤這起事件,直到水落石出,圓滿結案為止。”
仇同凱和李瑞讚許的看了看麵前這個年輕人,尤其是仇同凱,有著一個儒雅學者該有謙和及寬容,否則林啟這樣直白的頂撞,換個領導未必有那麼好的忍耐心,仇同凱笑了笑,說:“看來我們的網站以後要失去一個賣點了,不過和我們一線記者的人身安全比起來,也可以忽略不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