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凝視著深淵,深淵也同時在凝視著人。
王石嘴角上的笑容達到了最大,顯得無比妖邪,他直起了身子,仔細卻又很隨意地用桌子上的針將油燈挑得更明亮,說道:“我很想聽聽你們的事情。”
離主好似早已經預料到一般,閉上了雙眼,讓腦海中雜亂的影子都排好序列,重拾起一件件往事,然後睜開了眼睛。
——
對於眼前這個小女人的決定,沒有任何一位陰陽主敢發出反對的聲音。
除卻離主,六十二位陰陽主加起來,能夠抵得上坤主嗎?每一位陰陽主都清楚地知道答案,所以他們唯有閉上嘴。哪怕耽擱了天啟,他們也無權發言。
坤主背負著雙手,抬頭望著天際,那雙眼睛中飽含著著桀驁與冷漠,好似淩駕於所有的東西之上,讓蒼穹這個巨獸都輕微地顫抖起來。
離主最後一劍,按理來說應該是必敗無疑的,可是他卻勝了。若非離主力竭,坤主都有可能受傷。
“難道是因為那把劍嗎?”
那是這個世上唯一打敗過離主的人——李逸仙的劍。
李逸仙一開始是用劍的,而且他並不是在離開劍仙一族後就立刻放棄了用劍,實際上他在用劍一途上已經到達了巔峰,直到後來才開始用刀,不過他並沒有在用刀上達到極致。
離主最後去了李逸仙的墓地,不僅僅是為了最後祭拜他的好友一次,也是為了拿那把劍。當然,這是戲子告訴他可以擊敗坤主的方法。
每個劍客,用自己的佩劍才會最強,離主拿了李逸仙的劍自然沒有變強,甚至實力都有所減弱,但是他最後一劍贏了坤主。
髒紙上的黑點不會引人注意,白字上的黑點卻會格外引人注意。未曾有過失敗的坤主,自然對僅有的一次失敗刻骨銘心。這個世上的事情都無法讓坤主在意,唯有李逸仙她不得不在意。
當離主斬出李逸仙的劍招,坤主的心緒就發生了變化,她的腦海中不得不浮現出了曾經戰敗時的景象。
不過,最後她還是靠著強橫的仙力擊敗了離主。倘若兩者實力相當時,坤主是沒有可能贏的。
所以坤主現在在思考自己當時為什麼會心亂,她想不明白這個的問題,難道自己真的太在意當年的那次戰敗了嗎?
至於留給王石足夠的時間,那隻是她權限內的事情。“天啟”何時開啟,並不取決於任何人,隻取決於大司命。而大司命留給了她足夠的時間,來處理這些微不足道的瑣事,她有權決定一切。
眼中的桀驁跟冷漠未曾衰減半分,坤主好似踩在蒼穹的頭上,仰望著更高的東西,卻是在思索著最小的事情。
——
千裏寒色。未曾有任何的變化。
即便這片天地崩裂,都不會影響到這裏的景象。
陰寒的黑色鋪成了底色,用冷僻的青色與暗綠色裝點著景物,描繪出了這千裏的景象,寒得讓任何生靈都無法在這裏生存。
幾千年來,能夠踏足到這裏的人寥寥可數,在最近的百年之中,更是罕有人來過。
大司命,已經有很久都沒有出過這裏,她甚至都未曾從那片宮殿中走出過。然而她能夠看到的東西,比任何人都多。天下間發生的事情,隻要她想看,都可以看到。
已是深夜。
蒼穹上沒有星與月,隻有永恒的黑暗。
大司命赤腳踏在冰涼的高台,微微抬頭向上望去,神色永遠都不會變,因為這個世上並沒有可以讓她情緒有波動的事情。
“煙火”這兩個字,絕對不可能沾到大司命一絲邊緣。作為天地孕育出來的最高傑作,天地都不敢去觸碰這個完美的人。
其實,大司命這個人,已經不能再稱之為“人”,稱其為“仙”都有些詞不達意。她實在是超脫了人所認知的範疇。
“就這樣看著你,有多久了?”大司命出聲問道。
當然沒有任何人可以回答,天地間也沒有任何的聲音,卻好似有某種生靈正蜷縮在角落之中不敢出來。
“蒼天?蒼穹?不論你叫什麼,你也該下來了,待在上麵,實在是太礙眼了。”
大司命低頭向著遠處望了望,說道:“你們也該結束了,你們這些人也隻能掙紮到這個程度了。”
說著,大司命抬起了手,五指向前一伸展,好似要攬住天地日月。
千裏寒色,突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