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江湖夜雨 第六十九章 孤霞論古今(2 / 2)

“王兄在春秋門時,可決然不是這樣的態度。”戲子認真地說道。

春秋門之中,王石可以說是慈悲至極,不忍屠殺,要不然也不會有諸多的危機。若是這樣推論下來,王石此時應該憐憫眾生,怎麼忍心看到生靈塗炭?戰國縱橫,東仙域的人口至少要減少一半。

王石喝了一杯酒,說道:“殺人,罪惡至極。不論以何種理由殺人,都是如此。我以前願意背負這種罪惡,現在倒是有些想笑當年的幼稚。殺人罪惡,可我為什麼要背負起來?”

殺人的罪惡感,歸根結底,都是由自己產生。若是自己不想背負,又怎麼可能有?

以前的王石,認為殺人太過罪惡。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就算當時做錯,難道就沒有醒悟後悔恨的機會了嗎?惡人未曾不能變成一個好人。更何況,大多數的人,都是處在兩者的邊界線上搖擺而已。

殺惡人可以無悔,殺好人難道就可以無悔了嗎?王石的手上沾滿了多少鮮血,難道就沒有錯殺過嗎?麵對錯殺的人,他又該如何麵對?

戲子繼續添酒,說道:“蒼生不值得憐憫。”

王石說道:“可憐,可恨。個人自有命運,生死也本該如此。”

“所以你願意跟軒轅昂合作。”

“若是他真的能夠在這片廢土上建立不錯的王朝,建立曆法,約束眾人,將這片土地上的生機重新煥發,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

“滾滾車輪,即便是碾碎千萬庸人,也不值一提?”

王石忽然笑了起來,喝盡杯中酒,說道:“關我何事?”

戲子也笑了起來,說道:“王道,俠道,看來你已經分清了。”

“俠之大義,以天下蒼生為己任。可天下蒼生,與我何幹?天下蒼生,自有他們的命運。若是不投之火海,他們又怎麼可能醒悟?蒼生昏庸,碌碌終身,唯有生死才能觸痛他們一些。以天下蒼生為己任的俠,不過求一世安,安能保蒼生於久遠?慈悲泛濫的俠,不如冷酷無情的王。”

“然而有小女子慘遭欺淩,你會作壁上觀?”

王石笑了起來,說道:“我看到的,這就是我的事,又怎麼會袖手旁觀?”

戲子說道:“可否考慮蒼生永久之事?”

“不考慮。”

“眼前事,腳下路。”

王石笑了起來,說道:“若是別的方式,我們真的會成為朋友。”

經曆了太多的事情,王石已經明白,他能做的,不過是眼前的事,走好腳下的路,至於那些宏大的理念,還是一腳踢開的好。什麼俠客,什麼君王,其實都不是王石想要的。

不慈悲,不暴虐,蒼生平等,皆同芻狗。

戲子笑而不語,並不反駁。

王石說道:“王朝,仙族,不過都是統治人的一種方式。不外乎將力量集中,如此才能發揮出更好的力量。既然體製已經腐朽,摧毀也是必然。”

戲子說道:“慢病猛藥,病入膏肓,唯有徹底切掉才能治愈。”

“我更希望軒轅昂能夠建立起他的王朝。”

“這個世上從未有理想國,以前未曾有,今後也不會有。何謂人?滿身欲望,是為人!修行,這種獲得了更強大的力量的方式,將人的欲望無限製地放大。隻要欲望尚存,隻要掠奪依舊是積累財富的最快方式,那麼理想國就不會存在。”

“若是沒有欲望,萬物皆枯石。欲望,便是前進的動力。理想國不會存在,但人的進步也不會停止。軒轅昂或許會建立起一個不錯的王朝,這就是最好的方式。”

“以國馭人,是個好方式,軒轅昂也有這樣的才能。”

“隻是軒轅昂此人看似謙卑,卻足夠狠辣,要成霸業,必定無所不用其極。”

放進十萬荒原人,便是證明軒轅昂狠辣的最好事實。

戲子笑了起來,說道:“你還是擔心蒼生。”

王石也自嘲地笑了笑,目光卻忽然鋒利起來,盯著戲子,說道:“戰國縱橫,千百勢力征伐,軒轅昂以此為棋局,魄力與膽識皆頂峰,當之無愧的君王。這樣的人,都對你謙卑如仆人,你到底是什麼人?”

戲子微笑著說道:“我可以是任何人。”

“最起碼,你也要有一個身份。”

“不妨猜猜看。”

王石飲下一杯酒,盯著那張黑白麵具,認真且篤定地說道:“陰陽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