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任何的理由，寧一當初就是十分自然上了王石的背，好像是一種本能一樣，信任與默契已經不能來形容當時的感覺。
王石的話自始至終都有一種令人信服的感覺不假，但是也不能讓人無條件地信任，而寧一的行為遠遠超出了信任這一層的關係。
好像是一種習慣形成的自然，就像是生活了一輩子的兩個人，其中一個隻是一個輕微的小動作，另外一個便做出了接下來的反應。
風來，樹葉便動一樣自然。
這不是刻意去訓練出來的默契，而是用時光慢慢磨出來的東西，然而這種東西就這樣十分奇妙地出現在了王石跟寧一的身上。
不同於跟大哥趙文啟、師尊蘇長白、死對頭李逸仙的感覺，這雖然也是一種天然的親切，卻更加親一些，也更加密一些。
然而此時的王石，不可能去思考，也不可能去表達出任何的東西，隻能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在死亡之中做著掙紮。
立刻給王石喂了些丹藥，沒有猶豫，寧一將絲絲縷縷的衣服從他的身上輕柔地剝了下來。寧一的手指有些顫抖，不敢去觸碰那些因為沒有鮮血已經發白的傷口。
縱橫交錯，層層疊疊，各式各樣的傷口，遍布著王石的全身。任何一個人看到王石，都會覺得他必死無疑了。
光是這些外傷，就足夠讓一個人死上十遍的了。更不用說那些還殘存在他體內的勁氣，沒了壓製，時不時地冒出來，造成王石身體的顫動。還有好幾種猛烈的毒，也在糾纏著，侵蝕著最後的生命。
幸運的是，每一塊血肉還連在王石的身上，斷掉的骨頭也不曾就此脫落下去，還算是一個完整的人，隻是太過慘不忍睹。
淩遲那樣的酷刑，在王石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展現。除了臉跟後背，其餘的地方都算是遭遇了淩遲。
將所有的衣物除去，一具千瘡百孔卻赤裸裸的身體就這樣出現在寧一的麵前。
從自己的魔銅戒之中取出治療外傷的藥物，寧一仔細地給王石的身體塗上，盡量不去觸碰到那些傷口。
然而四肢不由自主的顫抖，還是昭示著王石此刻正在忍受著無比劇烈的痛苦。
好似痛苦能夠傳遞一樣，寧一緊咬著牙，努力不讓自己的手顫抖，強迫著自己進行著每一個要動作，用自己最大的能力去治療王石。
用了半個時辰，寧一做完了所有自己能做的事情，還能做的便是靜靜地等待著王石醒過來。
你當初說過要我上來，此時說完了下來，你的承諾已經完成了。
在這裏等著你醒過來，便是我的承諾。
一個承諾換一個承諾，看起來，挺劃算的。
盯著這張隻不過認識了三天的臉，寧一開始回想從一開始遇見的事情。
多年之後，你還能記得我像個小乞丐一樣，向你討要你吃剩的半碗麵？
不管能不能記得，我記得。
我記得那半碗麵有多少根，我吃了多少口，你拿出來的醬牛肉我吃了多少片，你拿出來的小菜是什麼的樣子，是什麼樣子，是什麼滋味……
我還記得三個有著烏鴉紋身的壯漢，還記得小客棧老板的刺殺，還記得黑風暴跟沙之暴葬的突然來襲……
我更記得當初逃亡時我的信口胡謅，記得被你像個兔子一樣提著逃命，記得你略微有些皺起來的眉頭……
仰望同一片星空，不洗臉不吃麵的小事，你的退讓……這些事情，我更記得，我會永遠地記得。
這是當你背起我的時候，我就已經跟你交換了承諾。
兩個人，兩個無聲的承諾。
沒有哭泣也沒有欣喜，寧一隻是平靜地望著這張臉，仔細地看著，好似要把這張臉上每一個細節都要記在心裏一樣。
忽然得，寧一的手輕輕地靠在了王石的臉上。
感受到堅冰一樣的寒冷，寧一有些心慌，慌張地試了試王石的全身，卻發現他已經有了屍體一樣的冰涼。
生火，生了個大火，將兩人圍在了一起。
即便將腳底的沙子燒化，也沒有什麼顯著的作用。
沒有猶豫，寧一脫去了衣服，像是一個母親一樣貼近了王石。
……
很遠的地方，黑風暴跟沙之暴葬正在洶湧而來。
看似很遠，卻一瞬間便能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