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有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做如是觀。——金剛經
張辰光站在被告席上，聽到法官宣布二審改判無期之後，轉過頭，向旁聽席上看去。
他見到妻子已經是淚流滿麵。兩個妹妹和妹夫都在看著他，他微笑了一下。
他扭頭用帶著手銬的右手，扶了一下眼鏡。
閉上眼，張辰光心中默想：加拿大此刻正是午夜時分吧？Jasper小鎮上或許隻有幾盞昏黃的路燈，還在秋夜的寒風中閃爍吧。自家農場裏一對兒女都已經安睡了嗎？不知道小女兒是否又把被子踢到了一邊？兒子最近有沒有去農場邊那條寬闊的冷水河裏釣三文魚呢？
“鐺！”，法槌的敲擊聲把張辰光從思緒中驚醒。
“退庭！”，法官開始收拾起桌上的文件。
法警一把抓住了張辰光的左臂，帶著他向法庭外走去。
張辰光感覺到左臂上陳年舊傷的隱隱作痛。那是一位房地產競爭對手留給他的紀念。
在開往監獄的囚車上，一直在媒體上關注著這個案子的一位年輕法警笑著恭喜張辰光，由死刑改判無期。
張辰光微笑著感謝了對方的好意。
隻有他心裏清楚，為這個改判所付出的代價。
今天是個秋高氣爽的日子，張辰光透過囚車的天窗，看到了一塊純淨瓦藍的天空。他回憶起在拉卜楞寺見到活佛的那一天，天空也像今天這麼澄澈。活佛的開示讓他放下了自己二十多年苦心營造，日夜追求的浮華，去追求一些更加值得追求的東西。
但是最終，他沒能逃脫懲罰。
而命運的諷刺在於，今天他所受到的懲罰，卻並非是他自身所犯罪業所造成。
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張辰光從一開始就已經預計到了今天的結局。如果讓他重新選擇一次，他的選擇仍是一樣。
除非，23年前他可以選擇。但彼時，選擇對他來說太過奢侈。
他選擇了終點。
起點，他無力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