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來的別墅在郊外,早春,空氣凜冽,青草的香氣在院子裏繚繞,院子被飼弄成小花園,有蝴蝶和蜜蜂飛來飛去。楚岫很少到這裏來,倆人見麵的時候,一般會選咖啡館或者茶室,她不喜歡看見李福來。一想到如花似玉的秦露露和一臉老年斑的李福來生活在一起,她心裏就不舒服。就會不由自主想起封建社會,老皇帝的三宮六院,七老八十了還一茬茬娶花季少女。秦露露一直對她這個聯想不以為然:好歹李福來沒有皇帝那麼老,再說了,皇帝一堆女人互相爭寵,他可是就我一個。楚岫說:他還沒有皇帝那麼大的權勢和那麼多錢那麼多富貴呢!這樣的談話往往不了了之。
如今,一進李福來的小花園,楚岫心裏又湧上了說不清的滋味。用眼睛瞄了一眼身邊的秦露露。可是,她不得不承認,秦露露的住處無疑是舒服的,花園裏做了一架秋千,那是秦露露無所事事時發呆用的,院子裏盛開的都是秦露露喜歡的花,廊簷下也精裝過,放一對藤椅,藤幾,幾上花瓶裏插著黃玫瑰,已經蔫蔫的,不知道有幾天沒換過了,是李福來專門裝來給秦露露閑來坐在這裏喝咖啡用的。
楚岫跟在秦露露身後進了門,保姆在收拾客廳,見有客人來,泡一杯香片遞給楚岫。楚岫忽然有些拘束,坐在沙發上,用眼角餘光四下環顧,沒見李福來。倒是被迎麵牆上一幅國畫吸引,她並不懂畫,就是覺得這畫好。畫的山水。遠山淨水,柳絲纏繞,用色淺淡,煙水蔥蘢,很有餘韻。因為眼睛有些近視,又忘記把隱形眼鏡帶出來,她努力了幾次,也沒有看出落款上的名字。
秦露露已經換好衣服從房間裏走出來,她穿了一套青白的真絲家居服,手裏也給楚岫提了一套。楚岫等她坐過來,才偏頭輕輕問:你老公呢?
秦露露先對保姆喊了一聲:張姐,咖啡。才低頭給楚岫說:別提了,你沒看我一腦門子的官司,等會兒我跟你細說。見楚岫還在盯著那幅畫看,又說:老家夥兒子畫的,看不出來吧,一個暴發戶,兒子卻是響當當的畫家呢!
楚岫輕笑。她知道秦露露和李福來在一起要的是什麼,也知道李福來喪妻後為何娶露露,無關情字,不過是各取所需,所以,單獨在一起的時候,露露稱呼李福來總是老家夥老家夥的。楚岫心裏知道,露露內心純良,是向往的東西一直得不到,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露露從小跟媽媽長大,父母永遠缺失的狀態和不完整的家庭生活,造成了她近乎病態的對穩定的追求,還有對老男人的渴望,她很同情她,又不知道該怎辦。
樓上傳來劈裏啪啦的瓷器碎裂聲,伴隨著一個男人沙啞的嘶吼。一個微胖的女人一臉惶恐,從樓梯上跌跌撞撞走下來。楚岫嚇了一跳,睜大眼睛。
秦露露說:護工。然後她站起來,問護工:又怎麼啦?
胖女人吼道:我不幹啦還不行嗎,沒見過這麼難伺候的人,他以為他是誰!我告訴你,我不幹了!
露露輕描淡寫地說:工錢呢,你也不要了麼?
女人遲疑了一下:愛咋咋地,工錢我也不要了。說完,衝到樓梯下麵的一個小房間,卷吧卷吧收拾了一個小包出來,再次對秦露露申明:我不幹啦!
等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花園裏,秦露露才緩緩拿起桌上的電話,等了好久,才有人接通。她說:投訴。記一下名字,肖蘭。難道你們培訓的保姆護理都是這樣的素質嗎?我請問你這是第幾次了?下午如果沒有更好的派過來,你們不用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