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一二年十月八日
美麗的火燒雲淹沒了落日的光輝,火紅色的陽光透過雲層消失在天界,照映在鄉村偏僻的小道上。
水田旁邊有一戶人家,在這絢麗多彩的傍晚時分,卻已燈火通明,一切都源自其中一間房屋,此刻正傳出撕心裂肺的哀嚎聲。
房子大院前坐著三個不同年齡段的小女孩,圍繞在石桌前,視線一直放在在第二間房門口和窗戶之間,著急的等待著什麼。
房間的門檻上坐著一個猛抽煙的男人,一臉煩躁的聽著身後女人的喊叫聲,直到女人的喊叫聲消失——
嬰兒的啼哭聲,讓男人在第一時間扔掉了煙蒂,衝了進去,呈現在他眼前的是村裏唯一的鄉村醫生藍莓正忙著給一名嬰兒剪臍帶。
男人的眼睛在走進房屋的一瞬間,並沒有把目光看向奄奄一息的老婆身上,卻把目光集中在了嬰兒的生殖器上,看到嬰兒生殖器的一瞬間整個人崩潰的跌坐在灰色的水泥地板上傻了:
“又是女的……是女……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
我們家三代單傳就要毀在我這一代……
剪斷臍帶的藍莓醫生聽到這樣的抱怨,於是把目光轉向眼前丟了魂的男人身上,無奈地搖頭,抱起放在右手邊被子擋住的另一個等待剪斷臍帶的嬰兒,洋溢著喜悅的笑容道:“藍大哥看你這熊樣,生男生女還不都是你的種,睜開你的眼睛看看,我手上的可是你的孩子。”
這該死的草莓,竟然敢笑……
聽到藍莓話中帶笑的話語,藍田一臉殺氣的猛然抬頭,迅速地站起身,看那架勢就是他揮拳向藍莓醫生並打算臭罵一通的瞬間,他呆住了,整個人僵硬的保持衝拳的站姿,站在原地,口裏說不出一句話。
這…這是…我…兒……
“死鬼,我終於給你生了個男孩,藍家終於有後了。”看著藍田的傻樣,同樣等待了多年,就為了生個兒子的楊雲,用盡最後的力氣,告訴自己的老公自己這次真的生了個男孩。
“我有兒子了!我有兒子了!我終於有兒子了!”
在老婆的提醒下,藍田晦澀的眼睛,瞬間充滿了喜悅的淚水,一臉不敢相信地盯著躺在床邊剛剛剪斷臍帶的男嬰身上,口裏不停地念叨著:“我終於有兒子了!我們家有後了!”此刻,藍莓醫生已經給男嬰穿上了早已準備好的新衣。
媽媽終於生了個弟弟!
有了弟弟,以後爸爸還會罵我是賠錢貨嗎?
弟弟,為什麼是弟弟?
“……”
沒多久鎮衛生院的急救車沿著鄉村坑窪的小道,趕到了藍家,一家四口高高興興地隨著救護車走了。
留下三個姐姐,睜大眼睛,站在院子的門口,遠遠的仰望著急救車車位黃色的燈光,在漆黑的夜裏那是她們唯一辨別救護車開到哪裏的燈塔。
黑暗的夜空突然閃現出幾顆絢麗的流星,然而眼睛裏隻有燈光的她們完全不知道,她們弟弟妹妹降生的日子,正是一年一度光臨地球的天龍座流星雨,黑夜的天空將會因為它們的到來,裝飾著整個夜空,等待著屬於它們的盛宴。
每到流星雨光臨地球的夜晚,無數擁有夢想的人類,都想在這一天許願,希望流星能讓她們夢想成真。
然而,三姐妹的願望卻沒有那麼美好——
有了弟弟,爸爸以後還會罵我們嗎?
有了弟弟,以後一星期我還能吃上一次肉嗎?
妹妹會有奶吃嗎?
……
×××
一個星期後楊雲出院了,在楊雲出院的這一天,家裏來了一群人。
有村幹部還有計生站的工作人員,給他們一家開出了因為超生所需要繳納的社會撫養費的通知單。
他們走後,藍田眼神迷惘的坐在老舊的木質嬰兒床邊,發呆的看著熟睡中的異卵龍鳳胎,嬰兒床對麵坐著他的老婆楊雲,夫妻卻說不出一句話。
“他們要多少錢?”許久之後,楊雲聲音沙啞的終於開口了。
“十萬。”藍田沒臉麵對楊雲的眼睛,依舊望著龍鳳胎。
“這幫土匪,家裏就剩下三千塊了,眼看著老大就要去幼兒園……”楊雲說著眼睛裏充滿了淚花。這可怎麼活啊!!
“大不了把家裏的水田都賣了。”藍田豁出去了。這都是第幾次了,唉!
“把田賣了,你讓我們怎麼活啊!”楊雲瞬間捂住自己的嘴巴,強忍住哭聲,生怕吵醒熟睡中的孩子。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
怎麼活?怎麼活?
剛剛陷入深淵的藍田,大姐的聲音突然從腦海中竄出來,拍著自己的後腦勺,苦笑道:“我想起來了大姐說過了,她到時候會幫我在南寧找個工作,家裏的田最少賣得二十萬,雖然沒有了種蓮藕的收入,剩下的十萬塊應該夠我們過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