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上麵的灰怎麼沒有擦……”
“你竟然在開機器的時候坐著開,你看看那些二三十年工齡的人都沒有資格坐……”
“鑽壞了三十塊板,你知道這些板有多貴,一塊成品都頂你兩月工資……”
“你的頭發明天減掉,車間不允許留過耳的頭發……”
“你竟然半夜時候打瞌睡,還被人抓到了……”
我基本上每天都要挨罵,從剛開始在他的辦公室裏麵,到大庭廣眾下麵,一點麵子都不給我,也從幾天一次變成了一天十幾次。我開始發現,我仿佛成了一個惹禍精,車間裏麵的人,也可以說是所有的人都不願意理睬我。並且還有幾個狗腿子不時的監視著我,向他回報我任何的一點點的錯誤。
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子,我有些迷茫,我到底是做錯了什麼,難道我真的是不適合在這個社會上生存,還是……
在這裏幹了將近一個月了,再有三天就要發工資了,我想拿了工資以後就離開這裏,再找一份別的工作,這裏壓抑的氣氛讓我喘息都喘息不過來。
也許是表哥發現了我的不對勁兒,也或許是聽到了什麼,晚上時候他帶我去那個黑診所裏麵換完紗布,和陳醫生侃了會兒大山,回去的路上他忽然間問我:“你們車間主任,那個姓王的有沒有為難你?”
“沒……沒有……”我又撒謊了,我感覺表哥和這人玩的那麼的好,如果說出來會不會影響到他們的兄弟感情。
“真的沒有?”表哥語氣更加嚴厲了,好像是小時候父親再逼問我考試的成績一樣。
我馬上露餡兒了,眼淚又在眼眶中不住的打轉。
“哭哭哭,就知道哭,真的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能堅強起來,遇到點事情就知道哭……”他仿佛也感覺說話的語氣有些重,接著他的語氣緩和下來,“受委屈了嗎?說實話……”
等我把這段時間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的時候,表哥徹底的憤怒了,他狠狠的踹了一腳路邊的垃圾筒,然後拉起我,“回去,明天我去找他……”
這一夜表哥沒有再理我,隻是在床上不住的抽煙,而我則是躺在沙發上,一直想著這段時間經曆的事情,我好想回去上學,好想回到父母的身邊,更想的是她,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派出所應該不會查到她的……
第二天,我正在機器上裝板,忽然間從辦公室的方向傳來了一陣雜嘈聲,剛開始沒有在意,我還繼續幹我的事情,免得再被罵,漸漸的車間裏麵的機器都停了下來,所有的人都向辦公室湧了過去。
機器的轟鳴聲小了很多,我從人群中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是表哥,我放下手裏的東西,飛快的跑了過去。
“姓王的,你他媽就是個賤人,有什麼事情衝我來,幹嘛為難一個小孩,你他媽還算不算個男人……”
“楊超,你他媽也好不到哪去,你還記得當初的事情嗎?你他媽多得意,我就是不讓你得意……”
這句話仿佛是觸到了表哥的逆鱗,隻見他那一刻眼睛變成了血紅色,就要向姓王的撲過去,而車間裏麵的狗腿子都假裝勸架拉住了表哥,姓王的操起辦工桌上的文件夾就向表哥的身上砸了過去。
站在外麵的我看的清清楚楚,我渾身顫抖起來,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晚上,我要做一個抉擇,是幫忙,還是逃避。
矛盾而又複雜的心情讓我渾身的血都熱起來,身體也不住的開始顫抖,眼睛四下看了看,修理的一個工具箱就在不遠處。
我飛快的跑過去,打開,從裏麵拿出不鏽鋼的活動扳手,吼了一聲,就向人群中衝了進去。
這一段時間所有的積壓,所有的東西,在這一刻全部都爆發出來,或許暴力是不對的,但是暴力卻是一個非常好的解決事情的方法。
想都沒有想,扳手狠狠的砸在了姓王的臉上,他臉上的皮肉很快被扳手啃掉了一大塊,鮮血從臉上流淌了下來。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誰都沒有想過平日裏懦弱的我,總是逆來順受的我會有這樣的爆發,所有的人都驚聲尖叫的四散開來。
我騎在姓王的人上,扳手又狠狠的向他頭上砸了過去,但是被他的抬起的雙臂攔住,可以聽見他手臂上傳來了一聲輕微的聲響。
他的身體也因為疼痛開始劇烈的反抗,我大腦也是一片空白,耳朵裏全部都是嗡嗡的回響,扳手雨點一樣砸了下去,就在我瘋狂的時候,一雙手緊緊的抱住了我,“小風,快走,要死人了……你快走……”
當我看見地上的鮮血和工衣上的鮮血時候,我才清醒過來,“我又殺人了……”
都不知道是怎麼一身鮮血從工廠裏麵逃出來的,我隻知道表哥拉住我,像無頭蒼蠅一樣拚命的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