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一連串事情地擠壓,歆雪覺得自己恍若在夢裏走了漫無盡頭的一段路。整個神經框架像要崩斷的弦,逼得自己喘不過氣來。春天,本來是花紅柳綠的日子。熱騰騰的太陽就像剛出爐的月餅,香甜溫馨的味道逼進了每一處微小的角落裏。空氣是爽利恬靜的,鼻息裏充盈著淡淡誘人的花香。紫藤架上飛落的麻雀正在吱吱喳喳的叫著,蕩起了熱鬧繁盛的喜氣。坐在花園裏的藤椅上,歆雪看著眼前生氣勃然的一切,真的就想借此機會收山,不再過問世事。有人替自己打理生意,自己也樂得坐收漁利。何況自己手裏的那支天地股份,足可以讓自己不愁吃穿逍遙自在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最近的這段時光裏,好像是哪方的神靈附了軀體。一有空閑,那張看過自己出糗的臉孔就會浮現在眼前,帶著優雅的從容,威嚴裏似乎夾帶著一點點兒嘲諷的笑意。就連夢裏也不放過。自己這是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得了魔怔或者是什麼癔症?為什麼總會是他而不是別的什麼人?譬如偉恒?歆雪百思不得其解,猛然搖了搖頭,像是要擺脫些什麼。微眯起雙眼迎著太陽溫和的大手,輕輕地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聲音裏摻雜著無可奈何的輕愁,孤獨一人無解的惆悵與無奈。不行,再這樣下去,自己不知會怎麼樣?正在胡思亂想,門鈴驟然間響了起來,劃破了這個寂寥的時刻。歆雪慵懶地站起身,輕輕撫了一下歐美風格的素雅印花連衣裙。腳傷還沒完全恢複好,一顛一顛慢拖拖地走向門口。門開了,外麵站著一個陌生女子。柳眉鳳目,漂染過的栗色長發披肩,素白的職業服罩著窈窕的身段,渾身上下透露出了一種優雅幹練,不笑而媚。正以一種不動聲色的目光上下審視著歆雪。“你好,請問……你找誰?”略微遲疑之後,歆雪打了聲招呼。對於走上家門來的陌生人,她一貫不失禮節。“你有什麼事嗎?”歆雪在心底把所有結識過的朋友過了一遍,可以確定這個人不是自己認識的朋友。“如果我沒認錯的話,你應該是歆雪小姐吧?。”一雙保養得纖細美麗的手遞上了名片。“我是段雨斐,AD恒瑞時裝設計現任助理秘書。”又是AD設計!“請問段小姐光臨寒舍有什麼指教嗎?”公務上的事情,在公司裏處理就夠了。要把它們帶回家討論,實在是大煞風景。家就是休憩的地方,是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私人空間,應該有著雷打不動的安然。“難道就不請我進去喝杯茶嗎?如果讓客人這樣站在太陽底下,不是周小姐的待客之道吧。”一副不卑不亢的姿容。“那請進吧。”歆雪側身把她讓進了門。進了客廳,段雨斐眼神銳利,像要翻檢出什麼東西來,毫不客氣地四下裏打量著。素色打底的碎花田園紗簾,唯美而不乏秀氣。同一色係家具文雅精巧而不乏舒適。接近落地窗的一角靜靜的垂著綠蘿嬌秀的枝條。含蓄而生機勃發。“環境真是不錯喔。”由衷的讚歎著歆雪的品味。“謝謝誇獎,不知道您蒞臨寒舍有什麼事情?不是隻為了看我的房間來的吧?”歆雪親自衝泡了一杯陳年普洱,香氣四溢,空氣裏到處都是芬芳的茶香。。“既然你這樣直爽,那我就明說了吧。”段雨斐接過了茶,不慌不忙地啜了一下。也直奔主題。“陳誌豪,陳誌豪你不會不認識吧?”陳誌豪?就是剛才在腦子裏頻頻出現的男人,還是同名同姓……?“麻煩您可以說的仔細一點嗎?”“就是你兩次醉酒後待在你身邊的那個男人。”“哦,原來是這樣。那你是他的什麼人?妹妹還是未婚妻?”想必是要問清楚了。如果是妹妹還好,如果是未婚妻那就要退避三舍,免得以後惹來大麻煩。歆雪並沒有想要搶別人男朋友的想法,如果真的是這樣。“目前還不是。”段雨斐不自然地咧了一下嘴角,算是微笑。“你曾經在他家裏留宿過兩次,是不是?”“那又怎樣?”歆雪弄不清她這次來的目的,兩次的留宿,她跟陳誌豪之間並沒有發生什麼。不知道這個女人到底想要做些什麼?“你知道他是誰嗎?”“那就麻煩你告訴我。”單刀直入。她不願意與沒有瓜葛的人或者事物來浪費更多的時間。“說起潘澤翔你應該熟悉,他就是潘澤翔的背後的金主,我們的總裁。”“什麼?”歆雪吃驚不小。陳誌豪,AD設計總裁?潘澤翔的後台老板?兩次醉酒的不期而遇?是巧合還是陰謀?這到底是什麼情形?AD的高級助理按了她家的門鈴,喝了一口她親手泡的茶葉,帶著一副模棱兩可的神情,揭示著潘澤翔的迷霧,難道她是來通風報信的?一陣沉默。各自思量的沉默。“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因為我喜歡他。”猶豫了好一陣,段雨斐望著窗子上映著的鳥兒身影。鳥兒形單影隻,孤獨寂寥,一如她自己。想起自己待在陳誌豪身邊那麼多年,他並沒有對自己有過什麼表示。但兩次留宿歆雪,他對她是那麼的體貼入微,是以前所沒有的。沒有什麼女人享受過如此的待遇。她看在眼裏,醋在心底。“我看得出他喜歡你。”“哦,原來如此,”段雨斐的話讓歆雪舒了一口氣。“段小姐,你大可以放心。”歆雪起身走向落地窗,窗子的闊大明亮讓她感受到了一種能量,一種來自於大自然的能量與氣魄。“段小姐,現在的你縱觀全局就可以明了。以現在天地跟恒瑞相對的局麵來說。我跟陳誌豪之間隻是競爭對手的關係。通俗一點說,那就是敵人,再進一步也許會是死對頭。”陽光的味道很好,它會及時地梳理出湧上來的陰霾,讓天空歸於晴朗寧靜。“所以我可以肯定的答複你,他是你的,你完全可以放手去追求你的幸福。我不會是你的絆腳石。”說出的話很是率性灑脫。但是腦子裏那個人的身影卻越發清晰可見。心底漾起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是厭惡還是好感不得而知,陳誌豪的身份如同迷霧一樣彌漫在心頭,驅除不盡。“如果陳誌豪對你是真心的,你會不會接受?”感情上的事從來都沒有道理可講,也不會按常理出牌。她想進一步證實歆雪的態度。“你的擔心沒有必要。天地被你們恒瑞集團擺了這麼一道,幹戈與玉帛的事不會發生在我身上。”不管是什麼原因,以卑鄙的手段來收購天地,絕不是什麼正色人物。“我還想麻煩你一件事。”段雨斐想明白玉嵐之鳳是不是真的在歆雪手裏。她曾偶然聽淩宇天透露出那麼一點訊息。“什麼事,您盡管說,能幫你解答我會盡力。”“外麵有傳聞說玉嵐之鳳……”話還沒有問出口,就被歆雪禮貌性地打斷了。“對不起,沒有這回事。即使有那也應該屬於家事,請您不要再提及。”話語裏充滿了不容再多說的氣勢。這個笨女人算是笨到家了,她到底知不知道陳誌豪跟玉鳳之間的事?算了,要解釋也不應該由她來解釋。弄清了歆雪對陳誌豪的態度,段雨斐的心也就放進肚子裏一半了。愛是自私的,今天冒著泄露商業機密的危險,來一探虛實,自己也免不得提心吊膽。事已清楚,該是告辭的時候了。事情隻要有了爛的開頭,心理上就會感覺所有的事情都隱藏著暗礁。熙芸看著一臉憂雲的歆雪,總是對著一個地方發呆出神。提議她去算一卦,病重亂投醫,也許會扭轉一些局麵,給心理一絲安慰。有高資曆的人怎會相信那一套,算命不如散步,出去走走也許會讓自己好一些。歆雪婉拒了熙芸的好意。林蔭路旁競相爭豔的花花草草上,起落著許多忙碌的蜜蜂,嗡嗡聲不絕於耳,細小的身子在陽光下泛著金屬的光澤。喜歡熱鬧的蝴蝶不甘示弱,在花叢中翩翩翻飛著,抖動的翅膀如同或濃或淡的油彩圖畫,對稱和諧的美渾然天成。白的紅的粉的花朵漾開著。目光所見陽光下的盛事,歆雪的心情也慢慢有了轉變,暫時地驅走了一些籠罩在心頭的陰雲,熙芸看著歆雪有些明朗的臉色,安心了一些,自己也跟著隨意起來,一邊走一邊指指點點。驀然間,“嘎吱”一聲,一輛皇冠在身邊停了下來。車門打開,陳誌豪從車子裏走了下來。歆雪一見是他,臉色微微一變,立刻掉轉身子走向了一條小路,一副目中無人決然而然的態度。熙芸呢,以前並沒有見過誌豪,見他走了過來,還以為是歆雪剛認識的朋友,忙上前熱情地打了聲招呼。陳誌豪灰暗著臉,隻是禮貌性地點了點頭,尾隨著歆雪緊追了過去。看得熙芸是一臉的驚詫不定,大張著嘴巴,眼睛瞪得渾圓。猜不透這兩個人之間到底有什麼事。陳誌豪畢竟是男人,人高步子也大,三兩下就追上了歆雪。伸出厚實的大手,拉住了歆雪。“為什麼要躲我?”低沉的嗓音裏充滿著疑問。“問你自己。”歆雪想擺脫他有力的手,用另一隻手想使勁的掰扯著他有力的鉗製。“我怎麼了?”陳誌豪很希望她能直截了當地說出來,他辦事不喜歡轉彎抹角。這一點兩個人很是相似。“我不知道你到底還要裝到什麼時候。”歆雪鄙夷地盯著他那張仍保持平靜的麵孔。“潘澤翔別說你不認識。”“你都知道了?”陳誌豪聽到歆雪提起潘澤翔的名字,還是吃了一驚。不過這件事早晚是要攤牌的,隻不過比計劃的時間要早了一些。“你們到底想怎樣?我問你,前兩次的偶遇不是偶然吧?你是不是至始至終都在設計我設計天地公司?我爹地的天地實業有什麼地方妨礙了你們?以至於讓你對天地痛下殺手?”歆雪一口氣說完了要說的話。越想越來氣,已不能鎮定地思考問題。陳誌豪雙手抱肘,滿臉興趣地看著歆雪激烈的反應,像是獵人欣賞玩味他捕捉到的獵物。“說完了沒有?說完了我可以回答你。”“我要你做我的情人。”“你,去死吧!是不是白日夢做多了得了夢遊症!我看你該去看醫生了。”歆雪以前對他的好印象消散得一幹二淨。“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還沒那麼大的雅興,來陪你這無聊的人玩遊戲。”她倒了八輩子黴才會遇到他,原以為他是紳士,是正人君子,沒想到高尚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齷齪的心。“你就是我的醫生。”陳誌豪裂開了嘴。玩心大起,反正公司由潘澤翔跟淩宇天兩個人全權打理,有的是時間逗弄一下這個內心清純表麵強勢的小女人。“從沒見過有這麼厚臉皮的人。”使出吃奶的力氣終於掙脫了誌豪的手,“回家照照鏡子看看到底有多厚!如果看不出來就用量具實地測量”“嗬嗬,挺薄的,隻有披薩餅那麼薄。”“懶得理你。”歆雪狠狠地瞪了一眼。快速走向熙芸,拉著她消失在路的盡頭。陳誌豪看著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沒有想到,她走進了他的世界,卻在他的預期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