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 後記:那些跟在老王身後走呀走的日子(1 / 2)

我是河南平頂山的一名教師,憑著對新疆的熱愛和對戶外生活的好奇,2009年7月,我第一次開始戶外探險的生活,懵懵懂懂、跌跌撞撞地跟著王鐵男老師把桑株古道走了下來。一路上我被他罵著、批評著、催促著,卻在最最考驗勇氣與求生技巧的冒險中被他冒死嗬護著。大家都親切地稱他“老王”,對我而言,他是一個和他在一起時特別令你憤怒,而離開後卻尤其懷念的那個朋友。

曾記得在穿越桑株古道時,有一天天剛亮便上了路,一直不停歇地走到了天黑,海拔高度上升了1800米,所有的隊員都接近崩潰狀態。而我這個初學乍練的新人更是隻能依靠著如同幻覺般的自我麻痹才能“弱弱”地跟在隊伍的最後,追隨著離我最近的那個隊員身影消失的方位,判斷自己的行走方向。為了跟上隊伍,我已經來不及進行“之”字形的高海拔爬坡行走了,隻能被迫采取挑戰體能的直上式。那姿態隻能用連滾帶爬來形容。在看不見一個人影的昆侖山裏,陽光早已經消失在西邊的達阪之後,除了山澗中轟鳴的水聲,便是空曠的山穀裏寂寞的風聲。在那個時候,雖然求生的本能還在支持著身體的行走,但精神上無疑已是潰不成軍。

現在想起那個場景,真是頗多感慨:一個女子,早已不顧了所謂的優雅,一邊手腳並用地在無人的山坡上奮力地向上爬著,一邊號啕大哭,哭自己輕信別人,被騙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擔心著隨時會在背後出現襲擊自己的惡狼,恨著這時候沒一個人來安慰或者是幫助自己,甚至於那個把自己忽悠到這裏來的老王也是讓你自生自滅的態度,那叫一個恨呀!我用最惡毒的詞彙邊罵著老王,邊哭著繼續爬著。直到在黑暗裏看到前麵坡上那些閃爍的頭燈,如同夜空中的星星,最前麵的正是準備下山來找我的老王,那一刻我終於相信,在群星當中總會有一顆星星,會引領我的生命,穿越不可知的黑暗……

又一個夜晚,我再一次掉隊了,走到營地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我的身體因嚴重失溫渾身冰冷,不住地顫抖,抖得話也說不成了。一直等著我歸隊的老王趕緊把我扶進最大最暖和的帳篷裏,迅速拉開幾個厚厚的羽絨睡袋,緊緊裹在我的身上,又趕緊安排其他隊員用剛剛燒好的熱水給我衝上幾大碗的紅茶、油茶粉和葡萄糖粉補充能量。我當時就隻顧瘋狂地哭,甚至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哭得那麼傷心,或許是太累了,也可能是一天的追趕讓自己覺得太過委屈,哭成了我的一種發泄情緒的手段,無須解釋。但卻把老王給哭毛了,一個勁兒地問我咋了?到底出什麼事兒了?看他急成那個樣子,我哭得更厲害了。老馬在外邊嚷著:老王,別管她,你越管她,她哭得越厲害,別理她,她自己就不哭了。老王估計是覺得老馬說得有理,很關切又很無奈地看了我一會兒,給我又整理了一下蓋在身上的睡袋才離開了。其實,那天我是“高反”了,幾大碗熱湯水喝下後,也哭累了,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半夜裏,我頭重腳輕地跑出帳篷去方便,一抬頭,看到了一生都難忘的美麗夜空:星星離我是那麼的近,近到仿佛一抬手就能摘到,它們遠比平時能看到的要大要亮。突然間,我似乎明白了自己越過那麼多山,跨過那麼多河流,拖著大大小小的傷一路至此的意義所在:人生如旅途,總要在最深的絕望中看見最美麗的風景……

和老王一起走路,永遠都沒辦法平淡或是安逸,不是在稀薄的大氣層中翻越那沒完沒了的達阪,便是在冰冷徹骨、令人頭暈目眩的一道道河水中搏命。跟在老王身後很鬱悶地走在盡是石頭與黃土的昆侖山裏,某些個時刻,如同在地獄中穿行,但有老王在,你便看得到希望,哪怕這個希望微薄到隻是當日薄西山之時簡單的一個紮營,便能將白晝那肉體上的困頓與心靈的磨礪瞬間拋卻。

後來,我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徒步的過程中,隻要緊緊地跟著老王,你就不會不明不白地死掉。因為每一個你喪失了勇氣的時刻,他都會在旁邊連罵帶拉的,欺侮著你那點殘存的自尊,又拉扯著你逃離一個又一個險境。不管懸崖險到多麼不可理喻的狀態,隻要他在下麵死死地拽著你的腰帶,把你按在岩壁上,你便知道,所有噩夢裏那種突然墜落的驚魂一刻便不會發生;不管河水有多急,趴在他的背上,內心便是無比的安妥,因為相信,所以不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