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冷漠直到一個女子落座,對他說話之後方才被打破。
那是個很漂亮的女子,在秦蒼所見過的所有女子之中足以排進前列,她的名字同樣也很動聽,也很容易令人記住。
所以他記下了她的名字,傅月靈,她也同樣記住了他的名字,秦蒼。
剛認識沒多久,她便拿著他的姓氏開玩笑,雖然他明白這其中並無惡意,但還是下意識地有些不悅。
然而再怎麼不悅,她也依舊是主動來陪他飲酒交談之人,無論是出於何種目的,單憑這一點,便已勝過了許多人,所以他們兩人曾一度結伴而行,曾一同參加考核,也曾一同進入青雲劍閣。
太多的一同,足以讓兩個原本陌生到毫無交集的人互相記住地方,成為那所謂的朋友。
但也僅僅限於朋友,除卻授業恩師與血親之外,在心中鎖住的那片黑暗沒有接觸到光明之前,他對待所有人都會是淡如水,而不會濃如血,這樣的防備的確令人心寒,可是他的心曾一度寒冷到幾乎沒有絲毫溫度的地步,雖然如今有所好轉,但好轉的也隻是表象,而非本質。
歸根結底,他骨子裏仍舊是個沒有走出黑暗的人。
所有呈現在外的光明,都隻是一個人一把劍在黑暗中摸索,所觸碰到的微弱光亮。
在秦蒼近些天來所接觸認識到的這些人中,大概也隻有柳三刀最例外,他是第一個稱秦蒼為大哥的人,同樣也是真的拿秦蒼當生死兄弟的人。
所以秦蒼對於柳三刀的印象很是深刻,比他背上那把從不出鞘的無名刀還要深刻,也正是因為柳三刀的原因,秦蒼方才出手救下柳靜之,甚至鋌而走險以劫力阻止她與天地大道間的聯係。
不過當真的解救了柳靜之,他也開始發現了這個女子本身的特別之處。
雖然心思縝密,但也不是對每個人都設有城府防備,至少此時此刻她在與秦蒼一同飲酒時,臉上沒有絲毫其餘的表情流露,隻有與朋友縱情飲酒時的真誠,雖然這其中也不排除刻意偽裝的可能,就如當年的雪輕影一樣,可以秦蒼之見,這種可能性極低。
並沒有什麼準確的判斷方法,所能憑借的隻有自己的觀察能力與直覺,人心本是無法測探的,但當自己所受的傷足夠多,對於人心的感悟,也就漸漸深刻了,感覺自然也就漸漸清晰了起來。
不宜過遠,不宜過近,他時刻在提醒自己遵守這個準則。
故而秦蒼並不排斥多結識一些淡如水的朋友,這與所謂的“君子之交淡如水”無關,他也從不認為自己是君子,也從不想去做君子,隻是若能一直維係住這淡如水的關係,本身就是一種難能可貴的表現。
因為這世上有太多的關係到頭來連一池清水都是不如。
秦蒼看著麵前的柳靜之,又看了看四周,似乎聯想到了什麼,又仿佛感悟到了什麼,於是諸多複雜情緒隨著碗中酒進入肝腸之中,化作一聲長長的歎息。
“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閑平地起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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