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周天,目前是一個無業、無房、無妻的典型“三無產品”,大部分時間都被用來躺在肮髒雜亂的半地下出租屋中消磨時光,或是從通風玻璃處,聆聽大爺大媽們的指指點點。當然,在他們故意扯起嗓子的情況下,想裝作什麼都聽不到,那也是很難的。對於這些“熱心”的長輩們來說,我的存在是教育下一代,難得的反麵典型。
其實,任憑別人怎麼議論或者指責,我基本都有著“風雨不動安如山”的良好心態,因為他們並不清楚我所經曆過的事情。現在想起那些前塵往事仍舊像做了一場夢,一場沾著鮮血的夢,要是說出其中的驚險與離奇,恐怕是沒有幾個人敢繼續聽下去。也許除了“好吃懶做”的惡名外,我還要被他們無端扣上個“瘋子”的稱號。
我的青春、我的熱血、我的兄弟,還有我一生的摯愛,我不能讓你們也被埋沒在這個風塵滾滾的世界裏,我要把所有的一切都記錄下來,為你們的存在留下一絲痕跡。
摩挲著手中的筆記本,皮質封麵所帶來的厚重觸感,慢慢勾起了我的回憶,一切的故事還要從十幾年前那個除夕的夜晚說起。
我記得那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很多人都在質疑專家們口中的“暖冬”是否靠譜。我趕在除夕當天的傍晚回到鄉下的奶奶家,由於剛剛下過了一場大雪,膠質的鞋底踩在鄉間小路上有著一種讓人難受的“咯吱、咯吱”聲。
距離院門還有一段距離,拴在門口的大黑狗就發現了我,它歡快地跳上跳下,仿佛是在對好久不見的小主人表示思念一般。大黑狗的名字叫做“六黑子”,之所以在“黑子”前麵冠以“六”,是因為在它的前任還有“大黑子”、“二黑子”……從我記事起,就知道奶奶家的院子門口,總是養著這樣的大黑狗。“六黑子”的前任“五黑子”在頭四五年的時候老死了,還著實讓我傷心了一陣。
雖然這“六黑子”剛養了四五年,但認人的本領可是不一般。如果是我和爸媽回到奶奶家,或者奶奶的親戚前來拜訪,這家夥就會溫順地在趴在原地,衝大夥搖著尾巴,別提多可愛了,如果是不認識的生人想要闖進院子,那麼等待他的將是一顆顆鋒利的獠牙。
我曾向奶奶問過很多次,為什麼喜歡養這種黑色的大狼狗,像那些獅子狗、狐狸犬之類的,不是更美觀好看麼?每次奶奶聽到我這麼問之後,總是搖搖頭什麼也不說,久而久之我也就將這個疑問拋之腦後了。
“黑子你又在撒哪家子的歡?”
奶奶係著打了好幾個補丁的圍裙從屋裏走出來,對正在我麵前嬉鬧的黑子喊道。從奶奶手中沾著的麵粉猜測,她老人家一定又在和麵包餃子了。白菜的、羊肉的、豬肉的……每年春節奶奶都要煮上好些盤餃子,餡大皮薄,吃過之後滿口生香。她總是和我們說,除夕多吃餃子才能在下一年中事事順利。
六黑子聽到奶奶的話,扭頭趴回到自己的窩中,發出了好似有些委屈嗯嗯聲。
“奶奶是我,回來過年了!”我迫不及待地向前跑了幾步,拉著奶奶有些粗糙的手說道。
奶奶一邊拍著我的胳膊,一邊用她那有些模糊的眼睛,仔細地打量著我,過了好半晌才略帶哽咽地說道:“臭小子,長高了,但瘦了!一晃我大孫子都上高中了,平時累不累?有沒有想奶奶?……快,快到屋裏待著去,奶奶給你包餃子吃!”
每次看到我的時候,奶奶都有一肚子嘮叨要傾訴,當時不覺得有什麼,現在想來,這些嘮叨裏卻全是她對孫子的深深思念。
我拉著奶奶的手來到東屋,一屁股坐在磚石砌成的炕上,雖然有些硌人,但卻被燒得非常暖和,滿身的寒冷頓時消散了一大半。不經意地一扭頭,看到奶奶在門口偷偷地抹著眼角的淚水,這讓我大為窘迫,趕緊低下頭假裝整理著衣服,因為在當時的我看來,隻有小孩子才會哭鼻子,大人是萬萬不會流淚的。
“快脫鞋上炕,炕上暖和,我給你煮餃子去,馬上就得。”奶奶拍著我的腿和我說著,隨後一轉身又回到廚房,去給我準備年夜飯了。